應許沒能反應過來,對面幾乎撕心裂肺地呐喊:“快跑!”
他第一反應就是把應允的伴隨飛船撈懷裡護著,背後他還沒打完的蟲族,但數量不多,好應付……
只是一個轉身,應許便看見數量僅剩幾隻的蟲子瞬間分裂回鋪天蓋地的架勢,它們如一張巨網攔住了應許的退路,與此同時,前路也有這樣一張巨網等候著他。
連星緯那邊的訊號斷斷續續,只能聽清楚反反覆複的“跑”字,瞬間歸為無邊的死寂。
“小許,盡量不要偏航,兩顆氣態行星的引力很強,被吸納過去很可能被撕碎。”應允冷峻地提醒他。
應許當然也清楚,但他現在施展不開,蟲子們密密麻麻幾乎沒給他隱身躲避的空間,討巧的打法已經沒作用了,現在只能學著前輩們硬碰硬的打法。
天級狀態下的狻猊強度不夠,應許明顯能感覺到狻猊應對無處不在的腐蝕射線的吃力,這些蟲子體積不小,和機甲身量一般,應許不太容易砍廢其甲殼。
“抱歉了,小叔叔,這回咱們可能得冒冒險。”應許邊知會應允,邊給狻猊釋放更多的精神力,他得喚醒神級的狻猊。
“你盡量留住一口氣。”應允的聲音未起波瀾。
“明白。”應許加大了精神力的釋放。
和上次一樣,應許的視線被灼熱的白光覆蓋,只不過這次沒有很痛苦,他體力充沛且沒有受傷,只不過靈魂像是漂浮在了身體之外,於白光中隱約辨出前方敵軍甲殼內髒器的分布。
不止是前方,而是四面八方,應許反應過來時,離他近的那一圈蟲子都被砍得七零八落,但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實感,像是他這個靈魂砍碎了其他的靈魂──如果人類和蟲子都有靈魂的話。
原來這就是神級機甲的操控感嗎?難怪看柯柏他們殺滅蟲子如此容易,蟲子甲殼上細微的縫隙都無所遁形。
弱點,弱點,全是弱點。
應許一時有些飄飄然,這不怪他,他身體是輕的,意識也是輕的,連帶著看天羅地網般的蟲族艦隊,與戰爭背景裡那兩顆白玉色的氣態巨行星,再加上廣袤無際的太空,都輕飄飄地如同一個夢境,而他仿佛是被夢神帶在身邊環遊夢境的孩子。
應允的叫喊和身體控制不住的灼燒感將他理智短暫地拉回,但也只有一瞬。
他聽見應允的聲音:“應許!快回來!你偏航了!”
下一瞬,其中一個玉白色巨行星在他眼前放大了千萬倍,那行星散發的光芒絲絲縷縷,如同柔軟的蠶絲──雖然沒有在年少時期親眼見過多少人類原本定義的蟲子,但應許初高中那會兒,生物學得不錯,眼前的行星讓他想起了蠶繭,那是一種被人類馴化後的蟲子織成的繭。
他被柔軟的蠶絲吞沒,和他的機甲一起,沒有想象中被引力撕碎的劇痛,只有一種令人眩暈的溫暖,他身體裡的灼燒強行將他的意識從溫暖的漩渦裡帶離,他想起來了:
“不好!應允!”
*
應許聽見自己夢囈般呼喊,有氣無力,似被困在絲網中的掙扎,奈何沒有任何回音給他,狻猊也和他一道,被困入了羅網中。
“雖然來了個殘次品,但也有一定的吸收價值。”清冽如玉碎般的聲音從應許耳邊滑過。
應許感到心神微顫,總覺得在哪裡聽到過這個聲音,陌生又熟悉,仿佛來自那個不存在的前世。
可是他眼前只有那大片大片的白光,除了聽覺之外,其他感官也變得遲鈍。
那聲音繼續從他耳邊滑過,這回稍稍有了些情緒,玉碎得更加尖銳了:
“準備排異,檢測到反物質入侵。”
隨即,應許覺得自己仿佛飄蕩於驚濤駭浪之中,一個浪頭拍到了他胸口的位置,差點將他胸腔的骨頭擊碎,那白光沒能消散,應許無知無覺,只能一聲聲喊著“應允”,這是噩夢時分的呼救,但現實沒有給他機會,很快他就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只是,那個熟悉的黑洞出現了,一點點卷走了白光。
應許從溫暖和灼燒中感知到了第三種痛楚,他找到了自己嘴唇的位置,然後是脖頸,再然後是手臂。
有人擁抱住了他,摟過他的脖頸,給予他一個吻。
應允。
應許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玫瑰的芬芳使得他被困住的其他感官陸續解放,他結結實實地與應允抱了個滿懷,睜開眼時對上的也是應允安撫的幽藍色眸光,應允額前的鮮血糊住了睫毛。
以及應允身後那瑰麗斑斕的景象,他們仿佛墜入了原始的菌類叢林,高高低低的,是由紅到紫的菌株,它們傘蓋或打開或閉合,或上翻或開裂,傘蓋表面附著了熒綠的光斑。
這是一個上下左右都望不到邊際的空間,應許和應允懸浮在其中,看菌類密密匝匝地擠在一起生長,托起了讓應許應允可落腳的“地面”。沒有任何腐爛潮濕的氣味,只有雨後森林的芬芳,但這四下沒有任何植物的影子,只有菌子,真菌,碩大的、光怪陸離的真菌。
應許找不到氧氣的來源處,但他和應允又切實地在正常呼吸,就像他搞不清楚機甲內部的供氧系統一樣。
“看樣子,這就是蟲族女皇的巢穴了。”
落了地,應允松開了摟住應許腰的手,但應許沒有放開,又不敢真用力回摟住,隻堪堪將應允扶穩。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是摟著我走吧。”應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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