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許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灰都沒怎麽拍,仰面苦笑地裝委屈:“您是不是巴不得我走?”
“也沒有。”應允不承認,衝他眨眨眼,“我會想你的~”
嘖,得虧是應允還在失憶,不然應許可遭不住這句話的殺傷力,他可以當做把這十九歲應允的胡說八道。
“我盡量不想你。”應許難得嘴硬了回,正準備揮手說再見,應允就把艙門一關,飛艇一溜煙地消失在大海的碧波裡。
應許覺得自己該傷感一下子,但停在碼頭林蔭道邊的擺渡艇已經等候多時,應許還差個一兩百米沒走過去,那黑白雙色虎鯨外形的擺渡艇一個神龍擺尾甩到他面前。
“快點兒啊,老弟,只是上個軍校,又不是生離死別。”
聲調抑揚頓挫且陰陽怪氣,應許盯著擺渡艇打開的艙門發愣,沒有上去的意思。
虎鯨擺渡艇咳嗽了半天,換了一個平和正氣的腔調:“第100屆新生應許同學,歡迎您加入聯邦第一軍校。”
“剛剛那位,你認識麽?”應許問。
“整個聯邦誰人不知應允先生。”虎鯨畢恭畢敬。
應許有意逗它:“我是他被監護人,你們會給我優待麽?”
“同學,你這就說笑了。”虎鯨的語氣伸縮自如,“能有資格來軍校上學的學員,哪個的家長沒有點社會地位?”
“明白了。”應許長腿一邁,跨進了艙門,“也就是說,軍校不論我們背後的監護人是誰,都會對我們一視同仁。”
“那是自然。”虎鯨關上艙門,“軍校再公平不過。”
應許笑著點點頭,佯裝認同,垂下眼簾掩蓋住眼底一片寒涼。
第13章
應許對他的軍校生活毫無期待。
特別現在應允已經活蹦亂跳地回歸正常生活,壓根不需要應許費盡心思考入軍校加入軍隊,為尋找應允的下落拓展人脈,或是在應允意外身亡後借軍方利器了結綁匪性命。
總而言之,應許在考前一百天改換目標院校,實屬是過於草率地拿自己的前途當兒戲,好孩子們不要向他學習。
但考也考上了,總不能拿到通知書後當場退學,應許考完等待蓋章的時候,滿口答應了監考老師們,一定會來學校報道,只要他們說話算數,讓他跳過不必要的體能訓練、精神力訓練,直接上手使用目前全聯邦最先進的戰爭利器,加入正式的軍隊就行。
這要求乍一看很過分,實際上也確實很過分,畢竟星際聯邦歷史上少有讓軍校新生直接入伍的先例,除非那個新生先天精神力等級達到A+。
好巧不巧,應許的精神力剛好達到。
畢竟操作目前人類最先進的戰爭利器,除了必要的技術和體力外,還需要絕對強勁的精神力,換言之現在的軍人,是一個極其看重天賦的職業。
饒是高貴如聯邦第一軍校,也會因為天賦精神力給二等公民敞開大門,雖然隻開放了一年,但那年幾乎把衛星城所有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以下、先天精神力為A+級別的人物搜羅進了學校。
這批人要能從軍隊順利練出來,也許人類和蟲族的戰爭早早就打完了,可是應許沒有查到那批人的下落,有一隻無形的手遮蓋住了許多真相。
不過,應許也不用操心這些,他和應允不同,二十年前那批人裡又沒有他的老朋友。
*
飛艇勻速地穿過椰林婆娑的小徑,路邊的樹影晃成綠色的紗帳,應許看著心情也稍微地晴朗了些。
很快飛艇出了椰林,騰空而起,往那不遠處的山巒飛去,應許打開了飛艇的導航地圖,確認那座山巒是預備軍人訓練的地點,軍校還是言而有信。
以及正式加入軍校後,他應該能得知前線邊境真實的戰況,到時候悄悄給應允透個底,免得他每天看新聞把自己氣個半死——也有可能得知真相後,他會更生氣吧。
如果前方戰事沒那麽吃緊,那為何聯邦上層不將真實戰況公開?為了維持社會秩序,也不用一直編織糖衣炮彈給民眾吧。不過能吃到糖衣炮彈的也只有行星上的一等公民,衛星上的二等公民估計根本沒有精力去管這些遙遠的無關眼前生存的“聯邦大事”。
曾經應允去某個衛星上考察礦脈,帶上正在放暑假的應許,但應允工作很忙,到地方就馬不停蹄地趕往礦產所在地,隨口把應許托付給當地的工人,讓應許跟著人家住一段時間。
應許因此看到了許多在主星、在宜居行星上看不見的景象,他還記得大叔大嬸一家,記得他們辛苦的汗水,也記得他們樸素的笑容。
他跟著大叔下礦,也跟著大嬸去流水線上做工,每日風塵仆仆、灰頭土臉,和衛星城裡同齡的少年人沒兩樣。
大叔為此很疑惑,不明白應允為什麽花錢讓自家孩子找罪受。
應許明白幾分,但他也沒辦法跟大叔解釋清楚,直道是自己願意來的。
他因此也明白了很多事情,但對自己的未來仍然提不起乾勁,也許他未來真的能為聯邦做貢獻,可他並沒有覺得聯邦有多麽重要。
應允覺得聯邦很重要,但厲害如他,也沒有把聯邦變為他理想中的聯邦。行星衛星之間等級分明如隔天塹,行星的一等公民紙醉金迷,衛星的二等公民血汗如雨,這種格局持續了百年之久,自星際聯邦成立以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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