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知道這種平衡能保持多久呢?連星緯巴不得他的計劃能加快進度,但又擔心進度太快,會要了應許這傻子的小命,帶傻子上戰場真是種罪過!
理也理不出個頭緒,連星緯隻得轉身抬手,令應許停了俯臥撐的懲罰,“你知道你錯哪裡了嗎?”他疲憊地發問。
應許一骨碌地盤腿而坐,仰頭回答:“不知道。”
可憐連星緯也才雙十年華,戀愛都沒談過一場,就先帶起了小孩子,他忍住歎息,與應許面對面坐下,“掙完軍功後,你打算做什麽?”他好聲好氣地問。
應許不假思索:“軍功還有掙完的時候?”
如果不是應許眼神依舊單純到癡傻的程度,連星緯都疑心他看透了自己的詭計,“當然啦,你的一生還長著呢,可不能一直耗費在戰場上。”
應許沉默了,他大約在思考,仰頭望著搖搖欲墜的天花板,額前還有個被磕出來的血洞,銀灰色的發絲蓬松凌亂,黑底銀邊的製服被剛剛打滾裹上了灰塵,他也不知道打理,就這麽亂糟糟地發呆,像隻倔強的被人遺棄了的大狗。
“你又在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了。”應許慢吞吞地說。
隨著他話音落下,天花板驟然下墜,他們同時召喚機甲,從被攔腰斬斷的白塔裡脫身而出。
和連星緯計劃的一樣,駐軍團的“野生”團長果然沒耐住性子,相信他們這倆聯邦走狗清掃完太空領域的蟲族艦隊後,重傷難愈躲在物資短缺的白塔休養的煙霧彈,這會兒振臂一呼,召集駐軍準備摧毀象征聯邦軍權的白塔,困死塔內的聯邦走狗。
可能“野生”團長都想好了今後該衛星城的發展道路,即只需為本衛星城的存亡負責,從聯邦的管控中獨立,不再聽從命令支援鄰近其他衛星城。
該團長過於天真自我,難怪並未得到官方承認,目前還是“野生”,雖說官方任命的軍官裡未嘗沒有酒囊飯袋,但至少官方都客觀尊重神級機甲的實力,不會像某些野人,自認為用人海戰術能將連星緯和應許淹死。
有應許在半空大開大合地作掩護,連星緯迅速地鎖定了團長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棍,當頭一棒敲了下去,野生團長精神力等級頗高,操縱的還是天級機甲,連星緯怕一棍子打不死,又補了一棍子。
“我們可以早些處理掉他們,為什麽你要等到他們打我們,你才決定動手?”應許發問,他問過許多類似的問題,然後轉頭就忘記。
連星緯就當哄小孩,耐著性子回答:“因為要等一個合理的時機,讓你殺人沒有負擔。”
這話是假的,真話是連星緯需要一個理由向上級交代,如野人密謀害死真正的駐軍團團長,還試圖指揮駐軍圍攻他和應許,這是百分之百反叛聯邦的證據,再看不慣他的高層,也會因此低頭承認他的無辜和正確。
應許對此不置可否,估計多半沒有聽懂。
擊殺野生團長,其他小嘍囉作鳥雀四散,連星緯沒讓應許去追,隻讓應許把墜落到地面的團長屍骸和機甲遺骸收殮到一塊,應許現在不怕死人身上的血,對待死人和死蟲是同一個態度。
連星緯認為,這是應許為數不多的腦容量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
連星緯繼續挖空心思琢磨應許失去控制後的對策,而應許對此一無所知,他忽然有一天覺得自己渾身輕松了不少,可能那一天他在揮刀殺出蟲族的包圍圈,也可能那一天他隱蔽在白塔某間辦公室的桌子底下,給當地的團長致命一刀,他不太記得了。
他似乎在那個記不住的某一天裡,忘記了很重要的某件事,或是某個人。
應許的生活很忙碌,他沒什麽時間去撿拾自己丟失的記憶,與他腦波相連通的狻猊說,有些事情忘記了也好。
“重要的是你自己開心就好。”狻猊歡快地鼓舞他。
應許明明也很歡快,但聽見狻猊這麽說,他心情又突兀地沉重了下來,他不太相信狻猊,不過這機甲能聽到他心裡面的話,如果機甲不是好機甲,那他會不會很危險?
危險,什麽是危險?
應許又一次被自己的智商帶入了無盡疑問的窪地,他掙扎一會兒沒掙扎出來,乾脆就躺平了,連帶著之前的疑惑和不信任都暫時一筆勾銷,下一次再提起來,便下一次計較。
不過他師兄連星緯很計較,甚至為他時不時犯傻,對他動用私刑。
有點痛,有點流血,但還好,吃點兒苦藥片就沒事了。
應許搞不懂連星緯在想什麽,連星緯比他更忙碌,要和陌生的人交際,要給應許發布任務,還要制定應許看不懂的計劃,在應許眼裡,他就是個炸毛的毛線團,看起來溫溫柔柔,但生起氣來比巨大化的蟲子還難打。
好在應許擅長放棄,搞不懂的事情,暫時也不去想。
殺蟲,殺蟲,趕路,殺蟲。
殺人,殺人,趕路,殺蟲。
殺蟲的頻率比殺人高,因為人是和他同種族的同胞,殺蟲是為了保護人,殺人隻殺壞掉的人。
連星緯總罵他傻、記不住事兒,但他認為他把殺蟲和殺人這兩件事捋清楚,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可能不是好機甲的狻猊還誇他聰明通透。
聰明,是個好詞;通透,不知道是什麽詞。
“你現在有什麽想要的嗎,寧許?”
應許又一次被連星緯砸得頭破血流,整個人疼得暈乎,還得聽連星緯忽然發癲質問,連星緯是十萬個為什麽,每次問應許的問題都不重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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