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滾滾的,很可愛。
他想摸一摸,但現在不是時候。
*
春日農耕忙。
最近的一段時間,種麥子的人也已經將麥種下地。
宋四娘家因為要賣這用面做的吃食,所以一概是種的麥子多些。
他們在東邊有一塊七分地,就是專門種麥子的。這會兒他家男人打溝,她就面朝黃土一點點撒麥種。
隔著一塊田地裡,一老者慢慢鋤裡的草,穿著灰麻布衣服的小孩撅著屁股,拿著根兒樹枝在地裡掏啊掏。
不是鐵樹是哪個。
“鐵樹啊,可別把莊稼弄死了。”
小孩抬起頭,見是冬日幫他們掃雪的宋四娘,笑著道:“宋奶奶,我在抓老鼠!”
“爺爺說地裡的老鼠把種子吃了。”
“可不是!”宋四娘想到自家男人挖地時挖出來的洞,裡面可是成堆的沒吃完的糧食。都給她撿回去喂後院裡的雞了。
地裡像鐵樹這個年紀大的小孩不少。
他們成群結隊,肩上扛著木棍,棍上掛著個小籠子。籠子裡面窸窸窣窣的,都是剛剛抓到老鼠。
這個時節,大人農忙,怕小孩閑不住就讓他們去地裡抓老鼠。若抓到幾隻,那便獎勵一文錢。
湊齊兩三文,就可以買些甜嘴的糖葫蘆或是蜜餞兒了。
北地的孩子春播後總能吃上一兩根糖葫蘆的。
麥種撒完,菜種也都下了地。這春播才緩緩告一段落。此後的時間裡就是盼著天氣好點,讓地裡的苗子好好長。
“春雨潤如油”。
一晃幾天,細密的雨從早下到晚上。土澆透了,種子也落地生根,破土而出。
空曠的田地上,環繞在四周的矮山裡漸漸飄出來淡淡的燃燒的紙錢味。
細雨綿綿,杏花盤旋墜地。也不知被踩了幾腳,徹底落花成泥。
清明祭祖,斜沙城裡的人幾乎都往城外走。
一天的雨幾乎沒有斷過,打在油紙傘上,如淚滑落,莫名的哀傷。
原野外漸漸響起淒惶的哭聲。
陰雲壓城,戰死了不知多少將士的斜沙城外鴉雀哀嚎。這一天的斜沙城格外的沉悶。
也只有在這一天,刻意藏起來的哀傷在看見山上綿延的墳堆的時候,如洪水泄閘,壓抑不住。
將軍府裡,戚昔早上起來便察覺到府中的氣氛不對勁。
照舊吃完飯,戚昔在屋裡逗弄小狗。而經常與他寸步不離的人卻破天荒地將自己關在了另一個屋子了。
戚昔松開小黑讓他自己在屋裡跑,走到門邊,仰頭看著細雨如絲。
府中不知歲月,但前些日子阿興還念叨今年不過寒食節。仔細算一算,今兒怕是清明了。
而清明一過,春日也不剩幾時了。
獨自站了一會兒,戚昔覺得有些不適。涼風吹進門裡,心裡也似乎空蕩蕩的。
戚昔到凳子上坐下,看著西邊那緊閉的房門發呆。
清明是悼念逝去的人,所以這個節日總是彌漫著散不去的哀傷。
戚昔想了想自己可曾有什麽值得回憶的人,手抵著額角,自嘲一笑。
他一個吃百家飯長大的人,哪裡有什麽值得在清明節懷念的人呢?
笑容斂下,戚昔又看了一眼對面的門。
他安靜坐著。不知多久,狗崽玩兒累了,趴在他腳上睡覺。戚昔抬眸,又對著西廂房皺了皺眉。
他摸了摸肚子。
興許是餓了,他站起來,輕輕撥開腳下的狗崽抬步出了門。
沿著連廊,走到他看了許久的門前。
曲指打算扣上門,卻又放輕了動作,貼在門上。
戚昔低頭想:自己又是在做什麽?
他猶豫著,還是將手放了上去。門沒栓,輕輕一推就開了個縫隙。
“進來。”裡面傳來低啞的聲音。
屋裡很黑,窗戶都關著,透過縫隙只能看見桌前模糊的人影。
戚昔將門推開,邁定步子進去。
雙手合攏將門關上,室內倏地又暗了下去,猶如黑夜。
適應了一會兒,他看清坐在凳子上的燕戡。他肩背微彎,像鬥敗了的雄獅,沉默地注視著桌上的東西。
戚昔肚子一疼,他擰了擰眉,手擱在上面讓裡面的小不點安靜。
“過來。”燕戡低聲道。
屋裡安靜,戚昔聽得清楚。
他猶豫了一瞬,接著緩步走近。還沒看清男人的神色,腰上一緊,人就已經坐在了人家懷裡。
他就知道。
戚昔嘗試著站起來,但無奈腰被環住,身子又不便。只能被人當娃娃似的抱著。
肩膀上貼來溫熱,戚昔僵硬一瞬,又慢慢放松。
見桌上是一柄泛著寒光的劍,手柄上磨得反光,戚昔明了。怕是在惦念哪個人。
他抱著肚子,閉上眼睛打盹。
在外面盯著這邊看了一上午,他有些累了。坐著的腿肌肉緊實,不像木頭那樣硌人,正適合自己現在的樣子。
燕戡不說話,他也就在安靜的環境中慢慢睡了過去。
這些時日以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已經熟悉了燕戡。
而聽到戚昔均勻的呼吸時,燕戡喉間發出似無奈一笑。
真是……
到底是來安慰自己的還是來睡覺的。
他額頭輕輕在戚昔的脖頸間拱了拱,隨後將人側抱好,輕拍著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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