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抿了抿唇:“我回那邊看看,阿楮你待在你師父這兒。”
“誒!郎君!”
“阿楮回來。沒事,他是大人。”周子通倒是一點都不著急。
“哎呀!師父,你快去收院子裡曬著的藥材!”
周子通眼睛一瞪:“不早說。快點快點,我的藥!”
斜沙城裡處處兵荒馬亂。
戚昔攥緊手,穩步走到自己住的院子裡。阿興應是來過,門窗都關好了。
風揚起發梢,戚昔眯了眯眼睛,嗅到了空氣裡的塵土味道。
他將門打開,又飛快關閉。
戚昔背對靠著門,又轉身把門閂拴好。他擦掉額角的虛汗,走到窗邊坐下。
不多時,門外驟暗。
室內也變得如晚間一樣,家具都只能看見一個虛影。
戚昔聽到屋外時不時的輕響,猜測是風中的砂礫搭在了屋簷。他後腰靠在椅背,肚子裡的小崽子又鬧騰起來。
戚昔手按在哪裡他就踢在哪裡。
“別鬧。”戚昔蹙眉。
等肚子裡的娃娃安靜下來,戚昔撐著身子起來回到床上。
他沒點蠟燭,隻安靜地靠
在床頭。
思緒紛亂,想到了燕戡。他以前一直生活在南方,沒經歷過沙塵暴。只看新聞裡那幾百甚至上千米高的塵沙如洶湧的海嘯傾覆而來。一瞬間淹沒城市。
他閉了閉眼,衣袖底下的手隱隱出了汗。
這時候人們是盡量能待在室內就待在室內,他現在只希望燕戡此刻還沒有出發。
“咚咚咚——”
戚昔倏地坐直。
但門外是阿興的聲音:“郎君你在嗎?”
“在。”
“那就好,您別出來,外面全是土咳咳……”
“好。”
腳步聲離去,戚昔重新靠回枕頭上。
“汪汪!”
“汪嗚。”
戚昔垂在床榻下的手揉了揉小狗腦袋上的毛毛,他輕聲道:“小黑,別吵。”
“汪——”狗崽在戚昔的鞋子上盤起來,圓圓的眼睛向上巴巴地看著戚昔。
“噓——”戚昔收回手,拉高了被子蓋住肚子。就在昏暗的環境中安靜坐著。
*
西高土村是斜沙城西北邊的一個村子,離斜沙城最遠。
這個村子幾乎就建在山上,地少也貧瘠。人只有幾十戶。
村子裡的人習慣待在山上,所以也不常下山跟其他村子的人交流。
從村子往西北邊走,是卻蒙山的北段。往北走,要是沒有山的遮擋能直接到北邊的草原。
黃霾來的時候,溫家三姐弟正在北段的山中放羊。冰雪融化之後,山下有一片絕佳的放牧地。不過離村子稍稍遠,他們村裡養羊的不多,所以來的人少。
“阿姐你瞧,那邊有人!”
他們站得高,一眼能看見南邊谷底的景象。這谷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小道,會經過他們崖下。
引州的人過來的人經常會走這一條捷徑。
“有人有什麽奇怪的。”這樣說著,溫嫦還是拉著自家的弟弟往後坐,自己趴在崖邊去看。
兩姐弟都面黃肌瘦,兩個眼睛又大又亮。像小獸一樣謹慎地衝著下面探頭。
“他們好像商隊?”
之前有商隊的從引州那邊回來也是穿的毛皮。
溫仲揪著地上的草,小眉頭慢慢皺起:“阿姐,他們是不是拿著刀?”
“看不清。”
“嗚……”小弟醒了。
兩姐弟一抬頭,黃霾也來了!
姐弟倆驚恐地看著東邊滾滾而來的黃沙,一個抱哭著的小弟,一個快速解開羊身上的繩子。
“阿姐,怎麽辦。”
就這麽一會兒,他們顧著看下面的人,現在看不清回去的路了。
溫嫦抱著小弟,巴掌大的小臉異常冷靜:“不要怕,跟緊我。”
村子離他們有點遠,要走兩刻鍾。
好在路都是走熟了的。
姐弟三人磕磕絆絆從崖上下去,走到林子裡像在走夜路,外面一片黑。速度又慢了下來。
等他們到村子外圍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天已經黑了還是這黃霾弄的。
進村要上一段坡,背著的小人又睡著了,姐弟倆一路小心,這會兒才拖著疲乏的步子放松了些。
溫仲:“阿姐,你聽,村子裡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溫嫦不知為什麽忽然有些不安。
她將背上的小孩放在草地裡,讓自己溫仲守著。“我去看看。”
“阿姐,一起。”溫仲一把抓住溫嫦的手,還在豎著耳朵聽。
“村裡頭有人在殺羊?”
幾乎是話落,撕心裂肺的羊的慘叫聲從村子裡響起。
不止一聲,是好多聲。
姐弟倆一驚,相似的眼睛驟縮。這個天,這個時候,誰瘋了才會殺掉用來賣錢的羊!
像是感覺到不安,熟睡的小人癟嘴,眼看著就要哭。溫嫦意識到事情不對,立馬安撫小人,拉著自家弟弟往樹林子裡走。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在黑暗的黃霾中亮得驚人。
“溫仲,你待在這裡,我去看看。”
溫仲幾乎是瞬間眼淚下來。“阿姐……不要,不行。”
“聽話。”
“藏在這裡,不要出聲。阿姐隻偷偷看一眼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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