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裡路面鋪的都是石磚,雨水衝刷之後地面泛著水光,倒映著並排步行的人。
戚昔走得慢,燕戡護在他身側,一邊跟他說著自己剛剛才知道的事兒。
“西高土村的那些喪命的百姓已經安排妥當。那些草原人的來處也已經查明。”
“他們是從的引州東邊城牆的缺口處翻進來,橫過卻蒙山到了西高土村。引州北部是山,他們找不到什麽的吃的,所以把主意打到了更近的斜沙城。”
“常海帶人去的時候,路上恰好遇到了兩個草原部落偽裝成的商隊。審問之後,他們自稱甕骨部落。”
戚昔扶著燕戡的胳膊,注意著腳下,順帶道:“那之前的是不是有人說自己是乞顏部落?”
燕戡笑了聲:“確如夫郎所言。”
戚昔:“他們不想說自己部落,無非二因。怕自己的部落被報復,或是給其他部落引戰。”
“嗯。但無論是乞顏還是甕骨,沒一個是好的。”
戚昔停步,靠著燕戡歇會兒。他仰頭看著人:“也有可能就是小部落。”
燕戡搖頭:“他們每個人配備了兵器,且都是精鐵做的長刀。這些只有大部落才拿得出來。”
“而且以大胡子之前從草原上帶回來的消息看,也不應該是小部落的人。”
戚昔點頭:“草原的資源比我們更少,小部落能搶到足夠多的放牧地已經是難。他們與乞顏、甕骨在根本上就有了隔閡,替他們賣命的可能性不大。”
燕戡曲指點了一下戚昔的鼻子,笑道:“是矣。”
戚昔身子一僵,忽然轉個身拉開跟燕戡的距離繼續往前走。
燕戡跟在他身後,無聲笑了一下,斂了表情又上前將人扶好。
“夫郎慢些,不著急。”
*
說是看那姐弟幾人,但戚昔並沒有進院子。
他與姐弟幾人不熟,只是之前晚上出去的時候見過他們一面。
在知曉三個孩子出事的時候,他不知道是出於什麽樣的心理,就想過來看一眼。
這股衝動沒有隨著時間淡去,所以天氣好了,他也就過來了。
他待在院子外,聽著裡面小孩脆生生地喊著大將軍,臉上不知不覺揚起了笑意。
目光流轉,落在那枝頭上活蹦亂跳的鳥雀。他想自己或許是將他們當成了幼時的自己。
肚子裡的小崽崽鬧騰起來,戚昔摸著鼓起來的小包,眉眼柔和下來。
不止是院牆裡的三姐弟以後不會一直在泥潭裡苦苦掙扎。他的孩子也不會像以前的自己一樣無依無靠。
現在回頭看,一切都在好起來。
*
溫嫦已經醒來了。
小姑娘這次遭了大難,元氣大傷。
人瘦了一大圈,乍看像骨頭架子上披著一層皮,都有些嚇人。
不過那雙眼睛依舊靈動,甚至像脫胎換骨一樣褪去了稚氣,只剩下堅毅。
在她身上,除了外形,已然看不出小孩的影子。
燕戡惦記著自個兒夫郎,看完了人便要出去。
忽然,小姑娘邊上坐著的兩個小家夥確實齊齊往地上一跪,腦袋往地上磕去:“謝大將軍救命之恩!”
燕戡在他們額頭砸在地上之前,一手一個小孩拎著放好。“你們已經謝過了。”
“大將軍,我們想好了。”溫仲牽著弟弟,手腳並攏站得筆直。眼睛忐忑地看著燕戡,小孩不會遮掩的心思一覽無余。
燕戡看了一眼院門,道:“稍等。”
他端了根凳子出去。
阿楮疑惑地跟上,又在門口頓住。
看院門外的小花園裡,燕戡扶著戚昔坐下,他心裡嘀咕:郎君幹嘛不進來。
目光落到戚昔那明顯的腹部,阿楮眼睛睜大,忽然張開手攔住後面兩人。
阿楮身後,溫圓迷茫,溫仲不安。
“阿楮弟弟,將軍這是做什麽?”溫仲問。
阿楮搖搖頭,趕忙拉著兩個人往屋裡走。“郎君在外面。”
“郎君是誰?”
“將軍夫人。”
溫仲雖然不知道將軍夫人為什麽不進來,但他知道這裡不是他的家。阿姐說了,做事要有分寸。
而門外,看見端著凳子出來的戚昔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燕戡按著燕戡肩膀將人帶到凳子上:“夫郎稍等,我去去就回。”
戚昔:“不急。”
進了院子,燕戡叫阿楮去陪著戚昔。兩個小孩也回到自己阿姐身邊站著,像小燕歸巢似的。
燕戡:“說吧。”
溫仲緊張地抓住自己衣擺,想著阿姐的叮囑,他深吸一口氣,堅定道:“我們想待在將軍府,為奴為婢,報答將軍救命之恩。”
一旁翹著二郎腿的周子通晃了晃腳丫子,笑呵呵道;“你們這麽小,做什麽奴婢。”
“良民他不好嗎?”
“將軍……”溫仲抓緊衣擺的手松了又握,眼裡透著焦急。
燕戡:“你們還小,養傷的這段時間再想想。去其他的地方,或者是留在斜沙城,我都會讓人幫你們。”
燕戡起身,拍了拍小孩肩膀:“日子還長,關乎未來的事要仔細斟酌。”
燕戡的氣勢無疑是盛的。
他一開口,幾個小孩踟躕了。
等他們回過神,燕戡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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