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是不健康的白,與黑色的發絲形成了極為明顯的對比。
下意識的,他將手擱在自己的肚子上,漸漸往下。
忽然,眉狠狠一皺。
他低頭詫異地看著腹部。
動了。
瞬間,記憶中老大夫的聲音灌入耳中。
戚昔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肚子,手掌放上去,沿著輪廓細細感受。
腹部大得很快,且是從這個月開始的。
這個月……
八月末到十二月末,四個月。
戚昔瞳孔驟縮。
正常情況下,胎兒四個月到五個月就會動了。
嘔吐,嗜睡,乏力……
想通一切的關竅,戚昔面上頓時失了所有血色,手腳發涼。
怎麽會……
*
炭火一直任勞任怨地燃燒著,從熱烈到沉寂。
跟前坐著的人卻一直像木頭一樣,一動不動,不發一語。
叮叮當當——
雪落下的聲音在耳朵裡尤為的清晰,戚昔卻好似聽不見一樣,目光呆滯。
到後半夜,炭火燒完了。屋子的溫度降得很快。
在天空快要泛白的時候,終於,坐著的人動了動。
像冰雕一樣,漸漸褪去外層的冰罩子。
活了過來。
長期坐著讓血液不流暢,戚昔渾身發麻,如老者一般蹣跚地挪動到床上。
他坐下,腿腳放上床。就這麽抱著被子,默默閉上眼睛。
一夜,一夜世界天翻地覆。
男人怎麽能……
戚昔思緒崩斷,渾身癱軟,任由鋪天蓋地的不適將自己淹沒。
*
再醒來的時候,鼻尖彌漫著紛雜的草藥味。
戚昔撐著床坐起,入目是坐在一旁的小孩。
“哥哥!你醒了!”
戚昔閉了閉眼睛,疲憊地嗯了一聲。“我……”
小孩學著大人的樣子將他身上的被子拉高。“哥哥你嚇死我了!”
“我給你送爺爺做的餃子,拍了好久的門也沒聽到你的聲音。要不是隔壁阿奶他們幫忙打開門,你都要燒糊塗了。”
戚昔摸了下額頭。
開口聲音極啞:“可能是昨晚著了涼。”
他安撫地摸摸小孩的臉:“抱歉,嚇到你了。”
小孩埋頭在他掌心,像撒嬌的小狗崽。“可不就是差點嚇死我了嗎?”
“哥哥,快喝藥。”
戚昔接過藥碗,唇貼在碗沿。
苦澀的味道襲來,胃部跟著反應劇烈。
戚昔緊咬牙。
想了想,他還是將碗放下。隨後對仰頭看他的小孩說:“我好了,不用喝了。”
“誰說的!”安大夫聲音蒼老,卻中氣十足。
“喝,必須得喝。這方子可是我想了大半個時辰才想出來的。”
戚昔摸了摸小孩的腦袋,笑得有些牽強。“小孩,你出去玩兒,我跟大夫說些話。”
小孩眨巴眼,還是聽話地出去。
“你是不是想問之前的事兒?你瞧著我老頭子是那種會隨便給人開藥方子的人嗎?”老大夫往凳子上一坐,面紅色潤,一臉嚴肅。
“這個,喝了沒事兒。”
戚昔聲音艱澀,聽著人心頭怪不舒服的。
“廢話。我可是專門請教了人的。”
戚昔:“那我真的是……”
老頭板著臉,眸子沉得厲害。“嗯,是。”
戚昔沒問他是如何確定的,但此刻,他想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快點喝吧,你思慮過重,對娃……對你自己的身體也不好的。”
“喝完早點好,我們再談這個怎麽辦。”
老大夫的聲音很衝,但不妨礙戚昔從裡面聽到些許的關心。
他白這一張臉笑了笑,嘴角卻怎麽也牽不起來。
“快喝,別浪費老夫一番心血。”
說完,老大夫背過身去,氣得手抖。
究竟是、是哪個不要臉的東西乾的!
第14章
湯藥苦,但戚昔仍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他抿緊唇,待那股難受勁兒散了才舒展脊背,整個人往被子裡陷。
安大夫瞧著他形銷骨立的樣子,到底是不忍心,道:“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在老夫這裡呆著,什麽時候好了,什麽時候再走。”
戚昔閉上眼,聲音極輕:“不用,我自己能行。”
“你行什麽,你行能暈倒在家裡。”
“作為醫者,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能放你回去。”
更重要的是怕他突然知道這個消息承受不住。
本來,男人有娃這件事兒就是罕事兒。這要是回去再被刺激了,他怕他人受不住。
戚昔沒多余的精力去爭辯。
他腦袋一歪,靠在枕頭上養神。
當務之急,養好身體才重要。快過節了,不能多待在醫館耽誤老大夫。
轉眼,臘月二十八。
戚昔在醫館呆了五天。身上的病好了,他立馬提出告辭。
老大夫見他這幾日還算配合,也不攔著他,而是將撿好的藥包給他。
“這事兒你好好想想,若是不願意,要趕快……”
之前跟戚昔聊過一次了。
這肚子裡的娃還算結實,到現在也四個月了。
若是留,那邊要好生養著。
若是不留,也必須盡快做決定。不然開春之後,北邊可能生亂,到時候他找的那位醫者多半沒時間。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