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還有什麽比失而復得更叫人覺得歡喜的呢?即使這歡喜或許建築在苦痛之上,卻叫人覺得格外珍貴。
既然子陽回來了,成魔還是成鬼又何妨?
赫子辰心裡甚至有些慶幸,不管子陽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這種變化若能讓子陽回到他身邊,他都由衷感恩。至於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聖凌微怔,仿佛意外他如今的冷靜,反握住他的手,鄭重地點了點頭:“嗯,我們一定會找到他。”
無論這幾年,他經歷了些什麽,發生了什麽樣的變化,他都永遠是記憶中那個永遠溫暖澄淨的子陽。
幾萬年前,神魔大戰後,三界崩塌,眾神隕落,歸於天地,以維持這僅剩的一界;魔族退守失落河彼岸,與此岸生靈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世間魔氣彌漫,無處驅散。
有巫妖人修在一隻白色鳳凰——神魔大戰後破殼而出的神鳥帶領下,將所有魔氣驅逐至大戰中劈山裂地留下的巨大裂縫中,白色鳳鳥散盡神力將魔氣封印,它殘碎的精魂散落眾生當中,成為之後一代又一代國師的天命。
而那道藏魔納邪的地縫,無底無盡的深淵,被稱作藏淵。
藏淵橫亙山河萬裡,四面延伸出的裂縫數不勝數,誰也無法說清具體分布在哪些地方。
當日,聖凌大致猜測那洞外的深淵大抵是藏淵無數裂縫中的一條,雖心下警醒,卻也沒真以為靠近便會喪生。
說起來,藏淵算是如今天下太平的有生國境內最危險之所在,但它沉寂了幾萬年,再是險惡,也不過如同凶獸咽氣的屍體,很難讓人升起畏懼之心。
子陽之死,徹底摧毀了原本平靜的生活,它是赫子辰歉疚與痛苦之源,可又何嘗不是聖凌心中的遺憾呢?
如有先見,他便是拚死也不會讓那兩人再回去。
……
“咳……”兩人正溫情對視著,阿舍突然出現在門口,略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別有意味地瞄了眼兩人交握的手。
赫子辰本來當真沒有一點邪念,那一握也不過是竹馬間自然而然的親昵,叫阿舍這麽富有警示意味地一咳,他也開始莫名地不自在起來。
他盡量自然地放開手,笑問:“阿舍,有事?”
聖凌亦不著痕跡地收回手負於身後,看向阿舍問道:“有線索了?”
“是,聖主!”阿舍收起外露的神色,正色稟報道,“其實,根本不用費勁兒找……還沒出城呢。”
赫子辰心頭一跳,忙問:“你們是在說……子陽?他還在?當真?”
“是的,陛下。”阿舍答道,又看向聖凌,有些猶豫地問道,“聖主,那個……它,我是說,曾經的大公子,我們該怎麽辦?總不能任由……魔物四處橫行吧?”
聽見“魔物”這個詞,赫子辰心頭微微被刺了一下,他皺了皺眉,到底還是沒說什麽。
畢竟……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衝動任性、年少輕狂的赫子辰了啊。
“他叫赫子陽。”聖凌神色同樣有些晦暗,擺了擺手,轉過身背對著阿舍道,“這件事由我親自處理,你們只要在此之前跟好他就好。”
阿舍還想說點什麽,聖凌再次出聲打斷了他:“不用擔心,我沒有忘記身為國師的責任。”
“我跟你一起去!”赫子辰忙道,見聖凌點了點頭,又向阿舍叮囑道,“阿舍,此事不可聲張,萬萬不能叫摘星樓以外的人知曉。”
現任國君赫子辰的“死而複生”已經是駭人聽聞了,但畢竟當初國師大人一口咬定他沒有死,別人也不能肯定他當真就是死了。可當年大公子赫子陽跌落藏淵卻是不爭的事實,即使他人沒有親眼看見,但大公子的確消失了這麽多年。
如今,死去多年的大公子重新現身,一來,這可能會讓人疑心當年的小公子和聖子說謊;二來,即使普通人未必能察覺子陽身上縈繞的魔氣,但他整個人身上顯而易見的變化到底還是看得出來。
邪魔降世,這四個字一出,有生國必定人心惶惶,人心一亂,這天下的亂子就多了。
他們一心想要瞞住此事,但這宮中眾多耳目,又豈是那麽容易不漏風聲的。
赫子辰收拾好了簡便行裝,正打算和聖凌一道出發尋找子陽,這時候,不知太后從哪裡聽到了風聲,當即在一行宮女的攙扶下抹著淚趕來了。
“辰辰,辰辰!”太后見他裝扮,知他果真是要出宮,便對傳言更信了幾分。
她緊緊抓住赫子辰的手臂不住搖晃,神情激動不已:“他們說……他們說看見陽陽了,是不是?陽陽沒死對不對?辰辰你說啊,快告訴母后,你哥哥是不是根本沒死?他是不是回來了?!”
赫子辰站在原地任她搖晃,心裡有些不好受。
當年,子陽的死對父君母后打擊都很大,母后就是在那時候開始漸漸有些神志不清的。如今,子陽以另一種形態回來了,他卻不知道,這對於母后來說究竟是安慰,還是又一重打擊。
但既然她已經知道了,總無法敷衍下去,畢竟子陽也是母后的孩子,她有權知道事情的真相。
“母后,沒錯,子陽回來了。”
赫子辰垂著眼,有些不敢看太后的臉,他輕聲道:“他回來了,只不過……不再是以前的子陽了。”
“不再是,不再是以前的陽陽?”太后有些疑惑,喃喃地重複了好幾遍,目光驀然緊盯住赫子辰,“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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