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子辰伸出手指輕點它的嘴,笑道:“小紙鶴,帶我去找聖凌。”
紙鶴仿似聽懂了他的話,身子微微向前點了點,又原地繞了一圈,最終朝一個方向飛去,化作一粒白色的小點。
“喂,你別飛那麽快啊!”
赫子辰喊了一聲,也連忙追著那紙鶴,一頭鑽進蔽日林裡。
赫子辰一路上提心吊膽,既擔心聖凌遭遇不測,又暗自想象著,若是聖凌當真遇見危險,自己從天而降“英雄救美”的場景,想起來竟覺得有幾分過癮——顯然,他完全忘了自己的那點本事恐怕不足以做英雄,以及,他並不能“從天而降”。
紙鶴在幽暗的森林裡飛蕩,赫子辰一路追逐著潔白小巧的身影,終於在累得氣喘籲籲之時找到了聖凌。
與赫子辰想象的不同,並沒有出現什麽人怪激鬥的場面,聖凌正手執月心石法杖,將殘破的陣法補全。
小小的白鶴飛到聖凌上方,晃晃悠悠地停在了他肩頭,小小的身子一歪,又變回了無知無覺的紙鶴。
聖凌將肩頭的紙鶴收起,抬眼看向一邊扶著樹乾喘氣的赫子辰,眼眸裡有些說不出的情緒。
“你真是……”聖凌走過去,從袖中取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動作輕柔地幫他擦了汗,輕歎一聲,“你這倔勁兒,真是一點沒變。”
赫子辰好不容易平靜了氣息,朝聖凌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起來,頗為欠抽地問道:“怎麽,心疼啦?”
聖凌沒作聲,那神情倒像是默認。
赫子辰有點不自在了。
“可累死我了,你既然知道我倔,早該帶我一道來啊!”他用手扇了扇風,四下看了看,又問,“怎麽,那個怪物呢?怎麽沒動靜?”
“不知道,我來的時候蔽日林就這麽平靜,並沒有發現九嬰。”
聖凌隨手摘了片寬闊的樹葉,在手上一轉,樹葉便幻化成了一把碧綠的扇子。
他一邊給赫子辰扇著風,一邊道:“我猜,它也許是受了傷正在休憩,畢竟,困獸陣並不是那麽容易掙脫的。先把陣法補全了,之後若有惡鬥,那畜生也不能輕易出去禍害百姓。”
“嗯,你想得很周到。”
赫子辰點了點頭,隨口應道。
眼角卻悄悄瞥著聖凌為他扇風的樣子,樹葉幻化的扇子扇出的風都像是綠色的,一直拂到他心坎上,寸寸春草生。
他想,為什麽聖凌對他那麽好呢?
好得細致妥帖,溫柔得鄭重其事。
“砰!”
突然一聲巨響破壞了寧靜的氣氛,地面傳來一陣接一陣劇烈的震動,赫子辰趕緊抱住身側的樹乾,才免於被震得摔倒的命運。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同樣的想法:終於來了。
震動越來越劇烈,看來那九嬰離這邊越來越近,不過幾息之間,那個方向又響起猛烈地撞擊聲,參天的樹木竟一棵接一棵被攔腰撞斷,發出震耳欲聾的轟然倒地之聲。
陽光終於從蔽日林上方剛形成的缺口照進來,那個缺口處赫然現出傳聞中的凶獸,九嬰。
那九嬰身形巨大,高約三丈,生了好幾條巨蛇一般的脖子,每條脖子都安了個猙獰的腦袋,有的玄青,有的赤紅,不同顏色間雜著還怪好看。
“咦,怎麽才六個頭?”赫子辰疑惑道,“不是叫‘九嬰’嗎?應該有九個腦袋才是啊。”
“小心!”
那九嬰朝這邊衝了過來,聖凌沒空搭話,一把將赫子辰往後推。
聖凌一手執法杖,一手靈活地掐訣,雙唇無聲地念著什麽,一陣風無端卷起,從地面旋轉著吹往上空,無數落葉在風中簌簌作響。
赫子辰被推得撞到一棵大樹上,他吃痛地揉了揉後背,抬眼看向此時的聖凌,手上的動作頓了,面上神情一時空白。
聖凌站在風中,白色的長袍和一頭銀發驟然飄起,一身冷而凌厲的氣息。
蔽日林那道缺口上空不知何時已烏雲密布,厚重的雲層如渾濁的墨汁肆意翻滾,一道道電光在風起雲湧間閃現,如一條條發怒的銀蛇。
隨著聖凌的手臂一揮,雲層中蓄勢待發的雷電猛然竄下來,一道接一道,形成一張威力巨大的電網,以磅礴之勢擊打在九嬰身上。
饒是那九嬰再皮糙肉厚、刀槍不入,也耐不住這萬鈞雷霆之威,身體表面被雷擊出一個個焦黑的坑,讓人看著都覺著疼。
九嬰痛苦地低嚎了幾聲,加快了速度,奮力衝出那張雷電織成的網,完全無視了一邊的聖凌,朝蔽日林外衝去——
當然並沒有成功。
畢竟方才聖凌剛修補了陣法,九嬰卯足了勁兒衝過去,卻被乍然亮起金光的屏障阻擋並反彈了幾丈遠,九嬰在地上翻了個跟頭,再次砸倒了好幾棵大樹,爬起來繼續朝方才的地方撞去,然後又一次被彈了回來。
每一次妄圖衝破陣法,九嬰身上的傷就更重些,但它就是執著地,不懈地一次又一次衝過去,無怨無悔的模樣看得赫子辰都覺得心疼。
赫子辰看得嘖嘖稱歎,晃悠著走到也是一臉不解的聖凌身邊,提出了猜測:“哎,聖凌,你說它是不是……活膩歪了?”
他這話本是調侃,沒想到聖凌看了兩眼,竟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有可能。”
赫子辰:“哦?”
“它好像……很想出去,哪怕是拚死都要出去。”聖凌若有所思,喃喃道,“這樣一般只有兩個原因,一是,外面有什麽強烈吸引它的東西,二是,這蔽日林中有什麽東西叫它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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