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問你話呢!”赫子辰平素都是笑臉迎人,可看一個人不順眼了,便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對待對方,他狠狠地推了聖子一把,凶狠質問道,“你是啞巴嗎?!”
聖子被推得一踉蹌,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那一眼裡含著憤怒、失望、不屑以及淡淡的委屈。
不過赫子辰卻沒心情去理會這討厭的家夥是什麽眼神,這一瞪叫他心頭火起,當即就要上前再推一把。
“辰辰!”赫子陽連忙拉住他,又向聖子連連道歉。
其實赫子陽也不明白,為什麽聖子這麽不給自家弟弟面子。
不過仔細一想,從他們見面開始,聖子好像也沒和他說過一句話,當時他以為聖子是害羞,而他自己也不是話多的人,兩個人寫寫畫畫倒也和諧,所以也沒有多想,如今看來,難道……?
赫子陽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見赫子辰憤憤地道:“呸!什麽狗屁聖子,我才不要跟這個小啞巴玩!”
說完,掉頭就走,赫子陽在身後叫了幾聲,他都沒有停下來。
赫子陽本想追上去哄哄弟弟,但又覺得把聖子丟在一邊不好,而且辰辰剛才還冒犯了聖子呢,他最好還是跟聖子好好賠罪,免得被父君知道了,辰辰又要受罰。
赫子辰一個人跑到宮裡偏僻的一角,爬上一棵大槐樹,趴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莫名其妙地就開始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哭,就是覺得這個時候“不哭不足以平怨憤”。
但顯然,此時任他怎麽哭也不會有人來哄他。
寂寞地哭了幾聲,突然聽見耳畔似乎有鳥鳴聲,赫子辰瞬間止住淚水,眼裡還是淚汪汪的,耳朵卻一動一動地仔細聆聽起來。
沒一會兒,他找到了那聲音的來源——他頭頂竟有個鳥窩!
這可真是個叫人驚喜的發現,赫子辰來了精神,身手敏捷地緣著樹乾攀爬。
很快,鳥窩的住戶遭遇了鳥生第一次驚嚇,一個巨大的毛茸茸的腦袋從槐樹葉下冒出來,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盯著它們看,眼裡的光亮得驚人。
赫子辰看著這一窩小小的、毛茸茸的雛鳥,聽著這嫩嫩的聲音,心裡生出點陌生而柔軟的歡喜。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兩隻手捧起那隻鳥窩,驚奇地看著這些可愛的小生靈。
樹枝“咯吱~”一聲慘叫,終於不堪重負,赫子辰連人帶鳥地從樹上摔了下去。
所幸這樹並不是很高,地面是軟軟的春泥,再加上赫子辰人也皮實,並沒有摔出什麽大問題,只是他摔了個大馬趴,手肘和下巴著實痛得很。
“嘶~呼~”赫子辰趴在地上,覺得下巴要磕出坑了,他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勢緩了會兒,突然抬起頭,見那個鳥窩依然好端端地被自己捧著,心裡不由得長舒了口氣。
他爬起來坐在地上,將顛到地上的雛鳥放回鳥窩,又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將被顛得歪歪倒倒的小雛鳥們調整好姿勢。
望著受驚的小家夥們仰著小腦袋,叫聲嫩嫩的,嘰嘰喳喳地仿佛在互相抱怨,赫子辰忍不住傻笑了起來。
他想把之前帶在身邊的那條蠶拿來喂這些小鳥,又突然想起來,之前在路上的時候已經被他不慎捏死,然後就扔了。
反正,他已經不打算送給子陽了。
赫子辰看了看鳥窩,又仰頭望了望大槐樹,眼神有些掙扎,最終還是決定把鳥窩送回樹上去,反正……它們這麽小,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而且,除了盤子裡的鳥,窩裡的他好像也挺喜歡的。
下了樹,赫子辰席地而坐,仰頭背靠在樹乾上,槐樹枝葉間漏下細碎天光,斑駁光影映在他小臉上,明淨的眸子裡有些小小少年天真的憂鬱。
剛剛他突然有些想明白為什麽自己要哭那麽兩聲了,大約是恃寵而驕的孩子的通病吧,他真是有些被寵習慣了,難得被人從手心裡放下來都有些受不了。
赫子辰惆悵地歎了口氣。
原本,他以為子陽會追上來的。
原本,子陽會追上來的。
但這次沒有。
許久以後,赫子辰想起來才發現,其實那個時候的他,對聖凌的到來是抱著一點點敵意的。只是,那點敵意並不明顯,以至於他自己都沒察覺。
那是一種多數孩子都會有的心理,自己最喜歡的兩個人,被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搶走了,不管那個人是有意無意,總會生出些怨恨來。
赫子辰不止有點小聰明,在許多人情世故的洞察上也頗為敏銳,算是某種程度的早慧。
而這點“早慧”並沒有讓他成為一個成熟懂事的大人,也沒能成為一個陰暗含怨的孩子,只是在他無憂無慮的成長途中多了些思考人生的時間,思考完繼續沒心沒肺。
他能下意識注意一些細枝末節,但多數時候都抱著忽略的態度,偶爾想起來了,自己或動容或傷懷地感歎一番,轉眼就把這件事丟到腦後。
他多數時候都是散漫的,這份骨子裡的散漫,讓他天生就有種把任何事都化小化了的能力。
所以,赫子辰很快地忘記了自己初時對聖凌的敵意,從心裡和態度上都打算接納他。
但到底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能對已經發生的事情完全遺忘,聖凌雖沒跟他計較,對他蠻橫無理的印象大概已經定形,態度始終不冷不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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