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尖被咬了一下,霜棠眼尾便蔓延開愈發明顯的紅暈,粉色的眸中氤氳著水色。
醉月浮摟緊了懷中的人,埋進對方的頸窩。
聲音輕輕低低的,“我們結過契的,是要永遠在一起的。”
許是眼看著魔氣匯聚得越來越濃鬱,不安也越來越重。
醉月浮不知道還能怎麽動搖霜棠,只能一遍一遍在霜棠的耳邊祈求。
至少,別再丟下他一個人。
主人可以命令傀儡做任何事,自然也包括讓傀儡獨自活下去。
醉月浮不要尊嚴,不要自由,往日的一切原則都拋棄,只求能夠留在霜棠身邊。
就算真的不願意在這個世間停留,至少把他也帶走。
曾經那枚被霜棠緊緊攥在掌心的玉佩現在日日被醉月浮藏在心口,做一個自欺欺人的慰藉。
霜棠指尖動了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問醉月浮,“為什麽我求了你那麽久,你還是不要我。”
那時候的霜棠哭得幾乎要瞎了眼睛,啞了嗓子,丟了性命,可都求不到師尊的憐憫。
真不公平,可只要師尊一哭一求,他就心軟。
醉月浮答不上來,最後只是一聲聲說著對不起。
這個問題能有什麽答案呢,問到現在,無非是霜棠自己不甘心。
又是一聲對不起,又是一聲祈求。
師尊就是這樣的,吃準了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對他狠下心來,吃準了自己依賴他,吃準了自己好騙又不長教訓。
淚水突然砸在醉月浮身上,比泉水還要滾燙,讓醉月浮手足無措。
懷中的少年一開始還只是小聲地啜泣,像往日那樣努力忍著眼淚與委屈,把所有的酸楚跟痛苦默默咽下。
可是被師尊哄小孩一般拍了拍後背,霜棠突然就情緒崩潰了,漠然的外殼碎裂,像個孩童一樣放聲痛哭起來。
第33章
情緒就像是一座建得高高的樓閣, 自我封閉的人將窗戶與大門一次又一次加固封鎖,隻讓外人看到它華美的外殼,卻不讓人窺見內部千瘡百孔的腐朽。
終於有一天, 樓閣崩壞了,碎裂倒塌一地。
霜棠這一輩子其實真的很少哭。
他顛沛流離的時候,為了活下去已經用盡全力,再也沒有絲毫的余裕去為自己艱難的生活掉幾顆眼淚。
他被醉月浮撿回去之後,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幸福,只要能夠待在師尊的身邊,就再也不會有難過的事情, 自然更不會哭了。
而當醉月浮永遠拋棄他,親眼看著愛到骨子裡的人消散,霜棠所有的思緒也跟著破碎。會哄他會陪伴他的人都不在了, 他又哭給誰看。
所以在霜棠的記憶裡面, 他只在求著師尊別丟下他的時候, 酣暢淋漓哭過一場。
然後他在廢墟上建起新的樓閣, 加固起更加密不透風的牢籠, 把自己所有的情緒封鎖, 留下一潭死水的外殼。
霜棠以為自己安全了,再也沒有誰能讓他撕心裂肺。
可他發現,師尊永遠是師尊, 哪怕僅僅是一句話一個動作, 都能讓他苦苦修築的高樓頃刻塌壞,讓他歇斯底裡。
懷中的人哭得很厲害,眼淚像是決了堤, 沒有一刻停下。
醉月浮不知道該怎麽辦,看著嚎啕大哭的霜棠, 無措地拍著對方單薄的脊背,卻讓對方哭得更厲害。
他要怎麽安慰阿棠?
他有什麽資格安慰阿棠?
阿棠後來的苦難都是因他而起,因他那不負責任的承諾而起,他們兩個,說是孽緣都不為過。
雲泥之別的身份地位,極端相反的生存理念,卻因為混亂小巷的偶遇,彼此糾纏彼此蹉跎,最後雙雙不得善終。
最後,霜棠在醉月浮的懷中昏睡過去,說是哭昏的都不為過。此後,霜棠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醒過來。
醉月浮一直就靜靜地守在霜棠的身邊,寸步不離。期間,洛汶有來找過他,但是他沒有見。
大抵也就是說些外界的事情。
外界怎麽樣,死了多少人,紛爭難以停歇,他都不在意。他只是一個軟弱愚蠢的人,隻想陪在阿棠的身邊,生怕錯過了一秒能夠這樣近距離注視阿棠的時光。
就算霜棠昏迷,但是魔氣還是一日比一日濃鬱,各界的混亂,無數生靈的負面情感,讓深淵中的魔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滋生壯大。
醉月浮守了多日,在一個深夜,霜棠有了意識。
他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睛,而是靜靜感受著周圍。
他的手被牽著,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手。耳畔有著清淺的呼吸聲,偶爾還能聽到一聲輕輕的呢喃,喚著他的名字。
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但總歸時間不會短,周遭的氣溫都似乎變涼了不少。
霜棠睜開眼睛,醉月浮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金色的眼眸中盛滿欣喜,“阿棠!”
他的嗓音都啞了,眼底是密密麻麻的血絲,看上去十分憔悴。
反倒是霜棠被醉月浮照顧得很好,哪怕昏迷了那麽久,身體也沒有一絲的不適。
霜棠抽回被緊握的手,醉月浮身體一僵,面上有苦澀一劃而過,最後又被關懷掩蓋,“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霜棠搖頭。
“那......”
“出去。”霜棠下了命令。
醉月浮似是不願,但由不得他自己,在霜棠的命令下,他只能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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