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欣賞許安練達通透的洞察力,也欣賞他敢於直諫堅持己見的風骨,但是他終究太年輕了,這個年紀放在現代也就是個還沒有出校園的大學生,想法固然好,卻少了周旋於官場的圓滑和手段。
許安的手心開始冒汗,其中關鍵他自然想了明白,他站起身,深深對李崇拜了下去,聲音少了兩分剛才的錚然:
“學生謝陛下愛護之意。”
李崇畢竟實際年紀都30了,再加上許安還有宋離弟弟這一層的身份,他對許安愛護之余也多了兩分栽培之心,若是再過幾年,閱歷深一些,加上周家從前的清流威望,許安未必不能獨當一面成為一名真正的乾臣。
“許安,你是周家後人之事朕已經知曉了。”
許安的臉色幾乎是瞬間變了一下,渾身都僵硬的厲害,李崇本也不想嚇他:
“朕不光知道你是周家後人,還知道周家後人除了你還有你哥,也就是當朝直廷司督主宋離,如今焰親王主審王和保一案。
雖然案子如今尚未審結,不過王和保當年構陷周大人的事已經是證據確鑿,只等王和保一案全部審結,朕便會給周家平反,讓你重新改回周姓,認祖歸宗。”
沒有什麽能形容這一句話對許安的信息量,家變的時候他才六歲,其實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了,但是他一直都知道他父親是被冤枉的,一直都知道他們周家被一封聖旨滿門抄斬。
只是後來哥哥不準任何人再和他提周家的事兒,更不允許他問,所以這麽多年來,他都只能將六歲時候家中的慘案都深埋心底,他不敢自己私下查給哥哥添麻煩,也不敢問哥哥,怕引的他傷心。
他用功讀書,以求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上,有能力去重查當年的一切,卻不想第一次面聖,皇上竟然說可以為周家平反,所以這麽多年來哥哥不僅僅是因為現在的朝局而和王和保抗衡多年,他為也是當年周家的冤案。
想起這些許安的眼睛有些發紅,卻還是盡力掩飾住了,跪下給李崇行了大禮。
“起來吧,今日留下你也有旁的事兒與你說。”
許安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
“陛下請說,學生定萬死不辭。”
李崇擺了擺手,微微抿了一下唇角開口:
“也不用萬死不辭,朕年少時受太后蒙蔽,曾給宋督主下過毒,如今王和保和太后一個下獄一個被軟禁宮中等待最後發落,朕的過失也需彌補,朕已經請了太醫為督主在宮中解毒,只是過程中難免難捱。
你們是親兄弟,也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你多去陪他說說話。”
許安聽說哥哥中毒的時候瞳孔都是一陣緊縮,陛下給哥哥下過毒?他心中驚懼異常:
“陛下是說我哥此刻就在宮裡?”
“嗯,就在偏殿,本想今日送你去見他的,不過這個時辰他該是休息了,你今日就留宿宮中,明日再過去看他吧。
若是他精神還好,你可以把你那對策給他看看,叫他指點一二。”
李崇知道宋離一貫是不想許安知道太多他的身體情況,所以顧亭那裡他也會交代,不會真的嚇著許安,而且從剛才這一篇對策上來看,許安有眼光有謀略,但是卻少了一些在官場上處事的法則,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畢竟這麽多年許安都是一人在揚州,不曾有朝中為官的長輩教導提攜,今日這一封上書他可以攔下,來日若還是這樣鋒芒畢露,早晚是要栽跟頭了,這些事兒唯有宋離有資格也有能力教他,這樣一來那人病中也不至於無聊了,更不會生出麻煩了許安的念頭。、
許安被帶下去安置在了前面,偏殿的人過了一會兒進來回稟:
“陛下,督主已經服藥睡下了。”
李崇這才起身,去了偏殿,面了所有人的禮和問候,輕聲輕腳地進了內室,靴子踏在綿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他輕輕撥開了一點床邊的帷幔,便看到了裡面熟睡的容顏,那人眉心微微蹙著,似乎睡著了身上也不舒服的樣子。
他身邊的被子鼓著一個包,一個毛茸茸的貓腦袋從被子的邊上露了出來,一雙琉璃眼正瞧著李崇,李崇低頭看著這個賴在宋離身邊的小貓崽,無聲地歎了口氣,幫裡面的人掖了一下被貓兒弄開的被角這才重新放下帷幔走了出去。
李崇遣退了宮人,一個人在正陽宮外的院子裡坐了一會兒,抬眼看著漫天的星星,忽然覺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甚至他比宋離還不如,好歹那人還有個弟弟,還有個貓陪著,他就這樣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直到身上都覺得冷了,才回了寢殿。
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李崇在上朝之前將張衝留在了正陽宮,交代道:
“一會兒督主起身後你過去一趟,隻說許安在宮中,若是他身子還好,可以和弟弟一同用個早膳,說說話,不必擔心朝中的人會知道。”
張衝連忙應著,瞧著陛下模樣明明是一顆心都在督主的身上,卻怎麽只在督主睡下的時候才過去看看呢?
昨晚宋離能一夜安眠都是因為顧亭在藥中下了大量安神的藥,宋離今早醒來之後便立刻聽著宮人報了時辰,這會兒陛下應該在早朝,他揉了揉脹痛的額角,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惦記這昨日一天都沒有見到李崇,他叫了人過來伺候梳洗,想著李崇下朝之後便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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