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玄又問起了剛才的問題:“兩位瞧著疲憊不已,難道是剛從外面回來?”
還動手給這二人倒了茶水。
王崴端著茶碗灌了好大幾口茶水下去,緩解了喉嚨的乾澀,抹去了嘴角的水漬,才和蘇青玄交談起來。
“蘇公子是有所不知,我們二人是奉命去老虎溝了。”
老虎溝?
蘇青玄心下思量著,這老虎溝離龍虎城可是遠了去了,準確地說,老虎溝這片山只有一半是在綿州境內,還有一半是在洹州境內,作為深山老林,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莫非是有難民難以忍受了,起義佔山為王,就駐扎在老虎溝?
“老虎溝這地方聽起來像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地界,兩位去那裡作甚?”蘇青玄揣著明白裝糊塗。
提及此處,王崴握拳重重地捶了一下桌面,愣是將茶碗都給震得顫了顫:“哼!上面想讓我們去剿匪,放他娘的狗屁,那些都是楚國百姓,不是土匪!”
蘇青玄了然,看來他的猜測是沒錯的。
“老王,你這脾氣好歹也收斂著些。”林耀德無奈地說道,“別在蘇公子面前失禮。”
王崴被林耀德說了一通,才極不情願地吐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心情平複下來。
林耀德對蘇青玄歉意地說道:“蘇公子,還請不要介意,老王這脾氣有點暴躁。”
“無妨。”蘇青玄倒是覺得像王崴這樣的人很不錯,是個性情中人。
“這也不能怨我,實在是令人生氣!”王崴據理力爭,“他們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卻不管這黎民百姓的死活!”
王崴倒是沒有再跳腳了,卻也咬牙切齒。
“老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為人臣子,我們也沒有辦法。”林耀德拉了拉王崴,“你再氣又有何用?只要我們盡心竭力,對百姓好不就可以了?”
“當真是如此嗎?”關寧一還沒有完全走下來,人站在樓梯的拐角處,便聽見了林耀德的這番言論。
林耀德和王崴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循著來聲望去,只見到了一片青色的衣擺。
“何人在此?”王崴高聲喝道。
關寧一扶著樓梯一步一步走下來,徑直走到了這四方桌剩下的沒有人坐的那一面。
“在下謝寧,是蘇公子的好友,同時也是這一批糧食的主人。”關寧一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端的是一副溫潤君子的好樣貌。
林耀德和王崴都扭頭去去看蘇青玄,蘇青玄點了下頭,表示確實是如此。
“多謝公子大恩,救我楚國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林耀德起身,雙手並於身前,深深一拜。
“林大人不必如此。”關寧一把林耀德攙了起來,“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坐下說話。”關寧一按著林耀德坐回去。
林耀德並不讚同:“哪裡是綿薄之力,這是救人性命。”
作為商人,還是別國的商人,來楚國販賣糧食,還沒有把價格拔到很高,只不過在正常的水平上多了一點而已。
商人牟利是本分,可蘇青玄已經送了好幾次糧食過來做善事了。
龍虎城的百姓在這裡買回去了糧食也能保自己和家人多活一段時間,這當然是救人性命的大事。
“這個不提也罷,倒是在下想和林大人還有王將軍探討一個問題。”關寧一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他就是想把這兩個人勸過來,為自己所用,為秦國所用。
“方才林大人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可是如此?”
林耀德:“正是,公子有何見解?”
關寧一手裡攥著一個茶杯,輕輕地把玩著,眼神蔑然:“在下想問的是,林大人覺得自己拿的俸祿,是哪裡來的?”
林耀德不解關寧一這是何意:“自然是皇帝陛下賜下的。”
“非也。”關寧一停止把玩茶杯,而是站起來推開了這客棧一樓的窗戶,“林大人的俸祿,是從他們的身上來的。”
風灌了進來,吹起關寧一半散落的長發和輕薄的外衫。
都說君主富有天下,可這天下最多的人,是百姓。
自古以來便有先達提出君舟民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天下萬千百姓是舟,載著一個君主,君主賢明,得百姓愛戴,那便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若是君主昏聵無能,傷其百姓,最後只會被百姓拋棄。
細數這滾滾歷史長流,有多少個國家覆滅是因為失去了百姓的支持?
林耀德怔住,在天下文人學子從小都被教習天地君親師還有君為臣綱的思想之下,是怎麽生出這個公子這般通透不古板的人來的?
蘇青玄也沒有想到關寧一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要知道,他的身份可是秦國皇后,他的夫君是謝琚,是秦國的君主。
他此番言論簡直就是在說要是哪一天謝琚也昏庸了,那秦國百姓就可以換一個人來當皇帝。
太大膽了,太肆意妄為了。
全場四個人,只有王崴聽得雲裡霧裡,他打仗還有兩把刷子,這些文縐縐的,他便不行了。
“老林,這位謝公子是什麽意思?”王崴決定向林耀德求助,只有他一個人聽不懂,顯得他像一個局外人。
林耀德便將關寧一的意思說給了王崴聽。
王崴聽罷,拍手叫好:“我認為謝公子這話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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