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秋光昨晚徹夜未眠,半夜裡,他悄悄把人抱在懷中,卻依舊沒有什麽安全感。
他要祁搖枝等一等,但說到底,他其實自己也沒有多大把握。
他很想親親祁搖枝,卻又怕惹得祁搖枝更生氣。
祁搖枝醒的時候他也是知道的,他能察覺到祁搖枝依舊不開心。
他不敢睜眼,怕看見祁搖枝冷冰冰的眼神。
他曾經得到過愛意與溫柔,自然是再忍受不了愛人的冷淡。
因而就算祁搖枝穿好衣服洗漱完了,出門,謝秋光都只是像先前那般僵著身體。
他怕惹祁搖枝生厭,也怕祁搖枝繼續問他。
那為數不多的喜歡都是他騙來的,現在只能愈發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才能將美夢維持得稍久一些。
*
祁搖枝原本去蒼北山是為了去找胡山山的,但從千洞窟中出來之後,他也沒了心情。
胡山山是他從凌霄宗出來之後,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但是自從知道了謝秋光同曲霧樓有關聯之後,祁搖枝就沒有了再去蒼北山尋人的心思。
他隻想在風煙渡口逃走。
風煙渡口人多,迷路、失散,也是很尋常的事情。
到時候謝秋光一個人在去往蒼北山的船上,再想要回來找他也為時已晚。
但是身上帶著小鈴蘭,謝秋光就總還是能找到他。
如今好不容易摘了小鈴蘭,但是祁搖枝也知道從謝秋光身邊離開,比他想得要更難得多。
風煙渡口較十年前要繁華許多。
道路寬闊,人潮擁擠在兩旁,今天不知道是什麽節日,道路的中央有極長的花鼓隊伍遊行。
十分反常的是,密密麻麻的人流之中幾乎看不見妖魔。
祁搖枝原本還有些緊張,但他戴了凝香佩,旁人好像也沒察覺出他是一隻魅魔。
因而祁搖枝順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鳴鑼金鼓開道,兩道爆竹震耳,喧鬧的聲音和擁擠的人流反而讓人安心。
大概是三百多年前祁搖枝還和胡山山來過風煙渡口,那時候這裡還只是一個略大的城鎮。
路過一家寫有“多寶樓”三字的朱樓之時,祁搖枝的步伐微頓了一下。
多寶樓這三字還是他當年拿墨隨便寫的,沒想到這麽多年了還是掛在這裡。
祁搖枝悄然從人群之中出來,站在了朱紅的大門前。
這裡的靈石寶物是以密令存儲取用的。
祁搖枝死之前還給胡山山留了封信,將之前寄存在這裡的靈石留給了胡山山,也不知道胡山山來取了沒有。
多寶樓的小廝還是祁搖枝熟悉的面孔,臉上一道橫亙鼻頭的疤,顯得人有些凶神惡煞。
人倒是清瘦修長,祁搖枝記得他是一根竹子精,沒想到過了三百年,竟然都蓄了胡子。也從小廝升成了掌櫃。
若不是臉上那道疤痕,祁搖枝是認不出來他的。
祁搖枝進去的時候,竹子精還看著祁搖枝的臉愣了一下。
百年韶光似箭,對於祁搖枝來說還算清晰的記憶,在他們眼裡都已經尋不到半分熟悉。
祁搖枝表明了自己的來意,並不說自己是本人,隻道是為故友取回遺物。
再從多寶樓中出來的時候,他儲物環中塞了不少靈石與法寶。有他從前接宗門任務的獎勵,也有秘境之中的靈寶,還有祝清雪送他的。
祁搖枝覺得胡山山或許是沒能看見那封信。
但好在他死了又活了,免去了這些靈石法寶在多寶樓中積灰的命運。
但等到祁搖枝出了多寶樓之後,便有青鳥在朱紅的窗沿振翅,朝東北方向飛去。
青鳥傳信,自然是要飛上雲端,去往仙人手裡的。
明明還是上午,天色卻已經暗了許多。鉛雲蔽空,醞釀著一場狂風暴雨。
地面的樹葉也亂飛,一片陰沉沉冷颼颼,但是遊行的隊伍依舊熱鬧。
祁搖枝深知勞動創造財富,於是又買了些做符篆要用的朱砂和黃紙,放在儲物環中備用。
祁搖枝路過昨天被關的小柴房時,步伐頓了一下。
看守已經不知道去了何處,那小窗戶灰蒙蒙的透不進一絲光。
吱呀一聲推開門,祁搖枝看見大蛇彎了好幾圈才將自己盤起來,這一次尾巴也安安分分的在籠子裡。
雖然外面依舊昏暗,但是也比昨天夜裡要能看得清楚些。
這大蛇實在是被折磨得很慘。
祁搖枝以為大蛇睡著了,卻沒想到它的腦袋忽而動了,幾乎貼在了鐵籠子上。
動靜有些嚇人,祁搖枝並不怕那顯得有些笨的大蛇。
大蛇腦袋貼在了粗壯的澄銅色鐵籠上許久,才遲緩地開口道:“你是昨天晚上那隻魅魔?”
大蛇其實不太能確定面前的人到底是誰,但是這熟悉的氣息讓他並不反感。
其實也不能怪閭丘白,蛇的視力都不太好,昨天夜裡它也是靠味道辨人。
現在祁搖枝戴了凝香佩,閭丘白今天還能靠著這朦朧一片白認出來他,實屬不易。
其實白天裡看這大蛇反而沒有昨天夜裡那般嚇人。
祁搖枝被大蛇呆頭呆腦的樣子逗笑,眉眼微微彎起,溫聲道:“是我。”
閭丘白集中了許久的妖力,才勉強看清眼前魅魔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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