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魔窟封印松動跑出來的妖魔,應當是都在這裡死完了。
眾人卻並未上前。
只因那妖魔氣息最濃鬱、最可怖的魔,依然握著劍。
祁搖枝耳邊的嗡鳴終於停了下來,已然累得氣喘籲籲,汗珠從額上滾落。
方才差一點就有一隻妖獸要撲在他身上,被曲霧樓一劍擊殺。
現在雨停風止妖獸死盡,祁搖枝只能聽見自己的喘息聲。
曲霧樓低低喚了一聲師兄,祁搖枝抬頭朝他望去,曲霧樓指腹落在他的臉上。
曲霧樓也被細雨浸得濕淋淋的,眼睫上、臉上還綴著細小的雨珠。
“血濺上去了。”曲霧樓輕聲細語,帶著薄繭的手觸感明顯。
祁搖枝微微偏開臉,道:“我自己擦。”
還有好多人看著呢。
祁搖枝也察覺到了曲霧樓身上的魔氣。
從前他入魔的時候,不說性情大變,卻也比從前要易怒些。
魔氣越深重,便越蠶食人心智,讓人陰晴不定。
可曲霧樓從開始到現在,都表現得太過正常了些。就連剛才殺妖魔之時,也與從前表現無異,一擊致命。
魔該更喜歡折磨人一些,敵人瀕死的痛苦能激發他們的快感。
一道雪光忽現,將曲霧樓和祁搖枝隔開。
祝熒一手握著不笑春,一手將祁搖枝拉至自己的身後,他看見曲霧樓臉上的詭異花紋和身上的妖魔氣息,本能地察覺到危險。
原本就濃鬱的妖魔氣息猛然爆漲,曲霧樓垂下眼眸,看著祝熒和祁搖枝相握的手。
曲霧樓面無表情,握著劍柄的手卻微緊了些。
祁搖枝察覺到曲霧樓的不對勁,喝道:“曲霧樓!”
曲霧樓抬起眼,眼眸之中的枝蔓圖案變得赤紅,可他的神情依舊是柔順的。
他抿了抿唇,收了劍,隻低低含糊著喊了一聲師兄。
隨後便被一群神仙給圍了起來。
祁搖枝被祝熒帶去了邊上,卻忍不住看向曲霧樓。
曲霧樓站在原地不動,幾乎是束手就擒,只是眼睛一直望著他的方向。
二人遙遙相望,靡靡秋日,細雨淒風像是落在心湖上。
祁搖枝從未見過曲霧樓這般模樣。
他先垂下了眼,偏開頭。
祁搖枝也一起去了仙界,城隍廟中發生的事情,他與閭丘白都算是見證者。
那四個孩子是被湯陰抓取做血祭的。湯陰在那處布下陣法,也是想要招來妖邪禍亂窮奇境。
卻沒想到會被祁搖枝撞上。
祁搖枝與祝熒同出了仙宮,雲霧繚繞仙氣縹緲,卻沒看見曲霧樓。
或者說,從窮奇境離開之後,他就再沒看見曲霧樓。
他終究是有些放心不下,抿唇問道:“祝熒,曲霧樓他……”
祝熒臉色微沉,抿緊了唇皺眉道:“管他做什麽?我帶你去我住處看看。”
祝熒加快了步伐在前面走著,明顯是想回避這個問題,祁搖枝微怔一下,還是跟在了後面。
祝熒卻在一個轉角之時猛然停下了身,道:“他沒事,仙界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樣,看見妖魔就殺。”
祁搖枝眼睛眨了眨,道:“好。”
但祝熒的住所終究是沒去成,半路上被曲讓塵攔住了。
曲讓塵不比從前那般雲淡風輕,原本微蹙著的眉在看見他們的時候松了些,溫聲道:“我有一事想與祁小友商議,”
祁搖枝頓了一下,祝熒抿緊了唇,最終還是讓祁搖枝跟著曲讓塵一起走了。
曲讓塵來找祁搖枝,是因為什麽事情不用想也知道,祝熒卻並未阻攔。
與其他仙氣繚繞的地方不同,曲霧樓的住處看起來十分清冷,是浮在水面之上的樓台。
疏疏落雪下來,白色的雪花又洇入水面不見。
曲讓塵倏然開了口,輕歎了一聲,道:“這個要求或許有些無禮,但寒之不能現在死。”
祁搖枝微怔一下,掀起眼睫有些驚愕地望向曲讓塵。
不僅是因為曲讓塵還未說出口的無理要求,更因為他說曲霧樓不能現在死。
那什麽時候是曲霧樓該死的時候?
曲霧樓會死麽?
曲讓塵不緩不急道:“下一次弑魔淵的封印松動之時,會徹底損毀……到時候需要人去進入弑魔淵去填補封印。不管從前還是現在,寒之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祁搖枝微蹙起眉,道:“可是……”話一出口,他又有些怔愣,可是什麽呢?
他是在關心曲霧樓嗎?
進入弑魔淵去填補封印,或許還不如現在死了,至少能少受些折磨。
以曲霧樓對妖魔的憎惡程度,將他關進弑魔淵中,只怕會讓他陷入無盡的痛苦。
祁搖枝抿了抿唇,沒將話說出口。
曲讓塵道:“大家希望你可以安撫寒之,不要讓他在弑魔淵封印松動之前失去理智。”
祁搖枝輕聲喃喃道:“我來安撫他麽……”
曲讓塵點了點頭,道:“那時候在城隍廟中的時候,寒之並未失去理智,也是因為你在他身邊的緣故。”
作者有話要說:
第71章 正文完(上)
妖魔懼怕光,喜歡陰暗之處。
曲霧樓手腳上都有鐐銬,披襟散發,垂著頭,像是睡著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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