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乙,若你是喻蘇,你會如何看待你和然峰之間的這段感情?”
蕭乙正聽到興頭上,忽而聽七爺停住故事,問了他這樣一個問題。
火苗逐漸稀微,沈鐸寒手中拎著最後一塊枯木,沒有急於丟入火堆中。
蕭乙擰起眉頭,不假思索一番後回道:“如果屬下是喻蘇的話,應該會覺得受到了欺騙吧。”
沈鐸寒沉默片刻,看著越來越小的火苗,繼續問道:“為何會這般想?”
“因為然峰知道實情卻不說,隱瞞著喻蘇,而他二人之間身份對立,又有血海深仇。這樣的感情能算是感情嗎?”蕭乙不由得搖了搖頭。
“若是……”沈鐸寒頓了一下,“然峰他有隱情呢?又或者是別的原因,不可說,不能說。”
蕭乙再次思索一番,繼而開口:“其實屬下對情愛也不甚了解,只知道相愛的兩人之間,應該坦誠相待。況且這種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難道然峰要永遠讓喻蘇生活在謊言中嗎?”
山洞中,那絲最後的火苗扭動著,掙扎著,像是遲遲不肯熄滅。
沈鐸寒咽下一口氣,聲音像從遠處傳來一般,在洞中縹緲回蕩:“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是喻蘇,會離開然峰?”
“屬下若是喻蘇,不僅會和然峰一刀兩斷,他日戰場相見,也必不會手下留情。”
“啪”一聲響,火苗熄滅了,一切都湮沒在無盡夜色中。
沈鐸寒手中拎著的那根枯木遲遲沒有添進去,山洞之內一片漆黑,寒意也逐漸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一點點漫上心頭。
“七爺,最後這二人的結局是如何呢?”蕭乙聽故事總喜歡聽到尾聲,耐不住七爺許久不吭聲,便自己問出了口。
山洞之外,寒風一陣接一陣吹過,沈鐸寒輕抬起手,將枯木添了進去。火堆裡僅存的那點火星如獲新生,攀爬著,糾纏著,撕咬上那根枯木,直至火焰一點點重新燃起。
“最後的結局,本王忘了。”冷冷淡淡的嗓音響起,蕭乙聽出話間變化,朝七爺看去。
火光照耀著男人如畫的眉目,卻在洞內崖壁上投出一道冷冽又落寞的側影。
七爺似乎,心情不大好。蕭乙忽然這麽想著。
最後的這根枯木燃盡時,他聽到七爺再次開口,“蕭乙,還有三四日的行程就到西遼皇都了,屆時本王需要你去對付一個人。”
“那人是?”
“西遼三皇子,宋清琢。”
*
到了天亮後,確實如沈鐸寒所說,山洞外有一小隊士兵找了過來。
只不過找來的並非七爺的人,而是西遼丞相南舟禮。
蕭乙不識南舟禮,但見他一襲藍白錦袍,相貌清俊高雅,便知這人非富即貴。
“肅親王殿下!”南舟禮見到沈鐸寒後,疾步踏入洞中,前後左右打探一番,才開口道,“聽聞北潯使臣團在雁山遇襲,剛好我就在不遠處的北方要塞荔城,便趕了過來。殿下受傷了?”
他眉心微微蹙著,眸中難掩擔憂。
沈鐸寒臉色仍有些發白,安慰道:“受了些傷,不過已無大礙,這次多虧我的暗衛。”他眸光從蕭乙身上掠過,再問道,“不知懷思公主情況如何?”
南舟禮順著沈鐸寒的目光看向蕭乙,神色一瞬驚歎詫異,隨後恢復如常,對沈鐸寒道:“懷思公主被保護得很好,只不過昨日我趕到時,似乎有幾名北潯使臣和侍衛喪命。我已派人將懷思公主和幸存的使臣一路護送去荔城,公主倒是鎮定些,那幾個使臣叫嚷著要回北潯。眼下殿下被找到了,想必他們也能放心些。只不過……”
他話語稍頓,再次望向蕭乙,神色猶豫道,“肅親王和您的暗衛都有傷在身,不如先在荔城歇兩天腳,等傷好些再出發。”
“如此,便照南大人的安排來吧。”
在太陽落山之前,一行人駕馬來到西遼的北方要塞荔城。
剛入城的時候,蕭乙就見城中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南舟禮也解釋道:“荔城人向來信奉神佛,明日是一年一度的宗廟節,有不少外地人過來。據說這裡有座禪風寺,無論是求簽還是祈福都很靈。”
說著,他又看向沈鐸寒道,“肅親王明日若是無事,不妨一同前往我們這禪風寺看看。”
“南大人安排就好。”
這是蕭乙今日第二次聽到七爺這般說,他不由得望向南舟禮。南丞相年少英才,芝蘭玉樹,又生得模樣出挑,氣度不凡,想必定是出自世家大族,從小便能接觸到最好的一切。蕭乙看著看著,心中不自覺泛起羨慕之情。
一路來到荔城入住的府邸,與懷思公主和幾位使臣會和,吃過晚膳後,天色也全黑了。
蕭乙回到自己住的廂房,洗過澡,將身上傷口清理乾淨,重新上藥包扎過後,躺到床上。
他很累,也很困,身上的傷口雖用內力治療過,卻仍舊疼痛不歇。在床上左右翻滾睡不著,心中反倒期待著七爺喚他過去。可一轉念,卻又為自己這個想法而感到莫名羞愧。
無論是出使西遼之前,還是出使西遼後的這些時日裡,他幾乎都是在七爺身旁入睡。
聞著七爺身上熟悉的淡竹清香,感受著軀體的熱度,總能睡得很踏實。
今日難得離了七爺,輾轉難眠,蕭乙乾脆坐起身,走出廂房,在院落之間漫不經心地四處遊蕩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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