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乙的沉默,更多在於言語,及神情。當七爺同他說起話時,他只是以簡單利索的下屬口吻回復,既無眼神接觸,也不像之前那樣,會閑而不時多言三兩句。
七爺吩咐做些什麽,他也不會再多想,而是立即去執行。
蕭乙成了一名更加專業的暗衛。
*
冬日圍獵開始的那日,陽光明媚,萬裡無雲。前些時日下過雪,正逢化雪之際,雖有太陽,但空氣中的陰冷程度較往常更甚。
參與圍獵的官員眾多,一群人浩浩蕩蕩,清早開始便分幾批出發,前往相山圍獵場集合。
獵場休息區域早前就已經安扎好帳篷,隨行的還有些女眷,跟著一同目睹此番圍獵盛況、勇士英豪之姿。
第一日的圍獵范圍僅限於安全區域,自由區不開放。時間限定從午時開始,到太陽落山前的申時結束,統共兩個時辰。
人群陸陸續續抵達出發區的時候,就已經臨近午時了。蕭乙駕著一匹棗紅色駿馬,跟隨在七爺身側。
七爺的這匹馬他是第一次見,黑色鬃毛光亮順滑,四條馬腿健碩有力,但馬屁股處能明顯看得出一道刀疤,顯然是一匹曾經跟隨七爺上過戰場的老搭檔。
還有些時間,蕭乙左右四探了一番,瞥到幾位熟悉的面孔。有錦衛司司長白辭安,大理寺少卿謝淮之,就連刑部尚書薛瀚生也在其中。
就在這時,原本有些紛嚷的人群頓時安靜許多,不遠處有一小隊人馬緩緩駕馬而來,為首的那位正是北潯皇帝沈澤卿,他□□是一匹通體雪白的汗血寶馬。
隨著那波人逐漸靠近,蕭乙注意到隊列中除了皇帝的護衛外,還有一位身騎棕色馬,容貌格外清俊,額間佩戴黑珠玉細長抹額的白衣少年。
如果蕭乙沒猜錯的話,這就是他今天要保護的目標,連庚。
不知是察覺到蕭乙的視線,還是旁的什麽原因,連庚在騎馬經過時,朝著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很清澈單純,似是看到什麽,眸中一閃而過的欣喜,卻很快又沉寂下去。
順著他的視線,蕭乙轉頭看向身側。
他看的人正是沈鐸寒,而七爺此時眉心微蹙,神情若有所思。
如此看來,二人必定先前就相識。蕭乙不由在想,七爺讓他用性命保下連庚,究竟是為何?
在七爺眼裡,連庚的命,比他蕭乙的命更重要。
想到這裡,蕭乙心口又是一陣寒意翻滾,他便立即停下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專心於即將開始的圍獵。
等皇帝就位,午時一到,只聽兩側鑼鼓聲“噔”同時敲響,攔著的布條扯開,數百匹駿馬同時撒開了腿,朝著安全區四處奔騰。
第一日參賽的人最多,凡是報名的官員均可參加,以獵取的獵物數來評判,選出前三十名進入第二日的圍獵。
第二日同樣是在安全區域內圍獵,時長比第一日多一個時辰,以獵物的數量和質量為衡量,選出前十五名參與第三日的圍獵。
第三日不僅會開放自由區域,且圍獵時長也增加至五個時辰,從上午巳時到晚上戌時結束。
這也就成了圍獵中最危險的一日。但是對於蕭乙來說,每一日他都需要時刻保持警惕,因為危險時而會在最放松的時候來臨。
相山圍獵場的安全區山體坡度較緩,樹林茂密程度也不算過高,此時又正值太陽當頭,蕭乙很快就找到了連庚的行蹤。
連庚名字裡帶“庚”字,但蕭乙並不確定他是否出自無湮閣,因為他的射箭技術屬實奇爛無比。
他就跟在皇帝身邊,眼前一隻一動不動在吃樹葉的鹿他都能射偏,驚得那鹿耳朵一支棱,倉皇逃竄中被皇帝一箭射中。
“你呀,偏鬧著要跟朕來這兒圍獵,可你又不會武功,不懂箭術的。”
“連庚只是想過來陪陪陛下,不然一人呆在宮裡,成日同那些宮妃大眼瞪小眼的,多無聊。”
蕭乙雖離得有段距離,但卻聽到二人間對話。
皇帝對連庚說話語氣很是寵溺,而連庚對皇帝也滿是嬌嗔,這麽看來,倒真如先前在晚宴上旁聽到的那般,這是皇帝最寵愛的……男寵。
“罷了罷了,就讓你多陪朕幾日吧。這支鹿就歸你了。”
“謝謝陛下。”
原本蕭乙還想著,以連庚這射箭技術,怕是進不了第二日。如此這般看來,只怕有皇帝保著,說不定還能保進第三日……
思索間,蕭乙從弓袋裡抽出一支箭,上弦拉弓,一箭射出,正中一隻慌亂中逃竄的野兔。
待箭射出後,他忽然意識到什麽,忙四周掃視一番,好在無人注意到他這個角落。
他剛剛那一箭用了內力。雖說距離晚宴那件事已經過去有些時日,但若被有心人看出,恐怕會徒增事端。
這般想著,他便不再用內力拉弓。眼見著皇帝給連庚幾個獵物,自己也獵幾個。
如此一來,到結束算數量時,他和連庚數量一樣,兩人都進入到第二天的圍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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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三十名開外的官員們都提前離場,剩下的人紛紛圍在一起,坐成幾個圈,堆起篝火,烤著今日豐盛的獵物肉吃。
在安全區域內都是食草動物,又有侍衛防護,一天下來,雖說出發時人數眾多,倒也並未發生人員受傷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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