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的那番光與暗的爭鬥太過強大還是因為陣破的緣故,知姑的房內此時一片破敗。尤其是窗台附近,那裡原本養著一盆生機盎然的草,剛才梁杉柏順手拿起抵擋了老李的一劍,此時原本堅硬無比的花盆自然碎得一塌糊塗,草竟然已經枯死,盆中的泥土也落了一地。梁杉柏正要抬腳跨過,忽然一愣,他迅速彎下身,用手撥弄開那些泥土。在一大堆土塊的最中間,他看到了一汪淺淺的水。其實也不是水,雖然手伸入進去會感覺到液體的流動性和涼意,但是那汪水聚而不散,就像是一塊軟軟的金色琥珀。梁杉柏想了會,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但覺得似乎是個好東西,於是他將那東西也收進自己的儲物袋裡,走到祝映台身邊。
祝映台還睡著,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濕了,臉上泛著不健康的紅暈。梁杉柏看著他,不知該作何感想。他想著那個傲然屹立在雲中的孤清身影,不知多少年前,那個人從不肯正眼瞧他,每每相見必是拔劍相對,從來從來隻肯留給自己一個背影,甚至不惜自散魂魄,長眠海底,打算就此消散於天地之間,永永遠遠不再與他重逢。
而現在,他們不僅重逢了,還有了最親密的關系,這是多麽值得他驕傲的一件事情——如果,沒有那道絕心咒,如果沒有那些暗流就好了!
梁杉柏低下頭,專注地望著祝映台,然後輕輕地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吻。
燃陰,我找了你那麽久。
燃陰,你是我的。
燃陰,我得到了你,就不會再放手了。
燃陰,映台,我的……妻子!
祝映台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朱方城的客棧之中。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作了一場夢,還是真的經歷了那些事。被請入吳王宮中、見到了聖人知姑像、知姑像毀、自己被打入天牢、夜探皇宮……正在他腦子稀裡糊塗想不清楚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梁杉柏手裡端著一碗味道濃鬱的藥湯走了進來。
祝映台不由得皺起眉頭。他不喜歡吃苦的東西,可是梁杉柏老是逼他吃藥。等等,他又受傷了?
梁杉柏走過來,將藥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後將他扶了起來,給他身後墊上靠枕。祝映台說:「什麽……我……」
梁杉柏將藥湯端過來,舀了一杓吹了吹,繼而又想到什麽,笑著從腰上的儲物袋裡取出幾塊糖果放到一邊:「吃了藥可以吃糖。」簡直是哄小孩子一樣的口吻。
祝映台有點無奈,說:「讓我吃藥可以,好歹也該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吧?」他看向梁杉柏手裡的那碗藥湯,盡管有著濃鬱的中藥味,這碗藥的顏色卻不是濃鬱的棕褐色,反而清清爽爽,像是一碗蘆薈熬成的涼粉。祝映台有點懷疑,梁杉柏到底是不是真給他弄了一碗藥來。
梁杉柏說:「昨晚你後腰的惡咒發了,傷到了你的身體根本,剛好那個知姑的院子裡長了些靈草,我便取了來給你熬藥。」
祝映台實在記不起來知姑院子裡哪裡有靈草,隻好歸結為自己不懂藥學,他好奇地問:「你還懂草藥?」
梁杉柏說:「在空門的一本藥經裡偶然看到過。」
祝映台說:「那你已經知道我背後的咒到底是什麽東西了?」只有知道,方才能對症下藥,而先前明明誰都不知道那是什麽。
梁杉柏頓了頓,方才說道:「你先喝藥,喝了我再跟你說。」
祝映台自然不會擔心梁杉柏害他,於是接過那碗看起來不像是藥的藥,一仰脖子,把一碗藥一起灌了下去。
「苦!」藥進了喉嚨順著食道下去才有苦味後知後覺地漫上來,祝映台簡直要抓狂了。這看起來不像藥的藥竟然那麽苦,簡直比他以往喝過的任何藥全部加起來都苦,梁杉柏是不是故意的啊!
梁杉柏手快地剝了一粒糖塞到祝映台嘴裡說:「忍一忍,良藥苦口,可別吐出來了。」祝映台隻得忍耐著那股想要嘔吐的衝動,過了好一會,嘴裡終於有絲絲的甜意彌漫開來,將那股苦味衝淡了不少。祝映台含著糖塊,皺著臉,簡直有種自己去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後怕。
梁杉柏笑著放下藥碗,給他擦了擦唇角。祝映台說:「現在你可以說啦。」他含著糖塊,腮幫子鼓鼓的,看起來像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般天真可愛,看得梁杉柏身體一陣陣的發燙。他清了清嗓子,借此掩飾了自己的旖旎心思,隨後道:「我也不是知道,只是猜測。」
「什麽樣的猜測?」
「猜測你背後的惡咒與當日我們曾經在燃廬裡見過的那尾黑龍有關。」
祝映台微微一驚,他回想著那將近三年前發生的事情,當時他和梁杉柏久別重逢,兩人在杜酆的指引下,在燃廬之中看到了一具屍體。那具屍體便是祝映台的前世燃陰,正是在那具屍體的心口他們見到了一條黑色的小龍,繼而那小龍被青白色的火焰所化,留下了一個開裂的墨玉發箍。難道說那是不吉利的東西?祝映台看向自己腰間懸掛著的墨玉發箍,總覺得不該是這樣,可又實在挑不出梁杉柏所說的話的錯漏。墨玉發箍、小黑龍、黑龍烙印,漸漸喪失的觀氣能力……一切都似乎順理成章。
梁杉柏順著祝映台的視線看向那個墨玉發箍說:「那東西裡已經沒有靈力了,帶著也沒什麽。」
祝映台說:「可我為什麽會中惡咒,那不是我的前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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