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氣盛行無阻,在整間房內鋪上了一層滑膩膩的黏液,男人仿佛力不能支,慢慢吞吞地向後退去,銅鏡裡女鬼的身體也逐漸探出。她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得到過這麽好的獵物了,這具年輕健康的男性軀體令她著迷,更不用說這男人身上隱隱帶著的一股好聞的香氣。那是一種,令她癡迷的無法形容的冷香。
男人的手舉了起來,毫不避忌地擁上了女鬼的後背,就如同每一個曾經被女鬼吃掉過的獵物做過的那樣,擁抱她,投入她,然後被她一點一點吃掉。然而,這男人突然猛地往後一退,伴隨著「嘎」的一聲驚叫,他將那女鬼整個從銅鏡裡拔了出來。原本恍的神情在刹那轉為清明,男人的眼底瞬間浮起了冷冷的殺意,手中不知何時多出的桃木劍已然洞穿女鬼的胸膛。
「吱——」女鬼發出慘叫,枯槁的手指瞬間化作利爪,狠狠抓向男人的脖頸,然而男人卻以無法想像的輕盈身姿,靈活地避開了這一擊,跟著又是一劍斬落,桃木劍進出火花,頓時砍下了女鬼的一隻爪子。
女鬼尖銳地鳴叫著,整棟屋子都跟著瑟瑟發抖,過去被她吞噬了的亡魂們集體暴動起來,無數的黑影想要湧向這間房內,卻在外頭遭遇了阻攔。
「祝先生,請多加小心!」
外頭傳來了呂子烈的聲音,年輕男子——祝映台手執桃木劍,冷靜地審視著房內情景。這整間屋子此時都被一層惡心的「鏽」所覆蓋,女鬼趴在牆上,惡狠狠地看著他。
「你要是肯乖乖束手就擒,我或許還能留你一條輪回轉世的活路如若不然……」
女鬼血紅了雙眼,猛然撲了過來。她的速度在旁人眼裡看來絕對是極快,然而在祝映台眼裡卻是極慢,於是他不慌不忙地讓開了女鬼這一擊,又是一劍斬落,這次,削掉了女鬼的一條腿。女鬼的雙腿原先連接在銅鏡之中,被他這一削,頓時痛得發出連聲慘叫,重重栽倒在地。銅鏡發出「匡當」一聲,打著旋激起一片塵埃。
「你是什麽人!」如同機械一般的聲音,響起在屋中,周圍鬼影幢,卻誰也不敢上前。
「燃陰宮宮主祝映台。」
「燃陰宮?」女鬼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跟著卻把牙一咬,猛地一按地面,呼嘯著向祝映台衝來。
「找死!」祝映台不再手下留情,一劍直取那女鬼的命門,伴隨著一聲令人牙酸的慘叫,女鬼在他的劍下魂飛魄散。
時間剛剛好,外頭也在這時傳來了喊聲:「我們這邊也搞定了。」
門被推開,呂子烈和梁杉柏幾乎是同一時間踏進門來。祝映台正要去撿拾地上那面青銅鏡,忽聽一聲「小心」,然而已經晚了,適才看來並無威脅性的青銅鏡在突然間放出萬丈光芒,伴隨著「鏘」的一聲脆響,整個四分五裂,彈射開來。
祝映台隻感到一股衝擊力襲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那人牢牢護在了身下。
「阿……阿柏……」
「我沒事。」隨著雨點砸地一般的聲音漸漸散去,剛剛還面露緊張的男人果然又回復了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表情,他默默松開抓著祝映台的手臂,站起身來。
「我去外面看看。」他說,然後略有些慌張地離開了室內,剩下了莫名其妙的呂子烈。
「我說,你們到底怎麽了?」他終於忍不住問。
祝映台緩緩站起身來,面上露出一個苦笑,是啊,到底怎麽了,他也不知道。
第一章
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瀏河兩岸一片青蔥,水牛在地裡拖著沉重的鐵犁默默耕耘,田邊道上、桃樹底下、花叢之中到處飛揚著藏也藏不住的或歡快或羞澀的歌聲。春天是求偶的季節,年輕的男女們正在使用對歌的方式熱烈奔放地尋找和追求自己的心上人。
祝映台打開思羽號的船窗,向下望去,梁杉柏正在碼頭上和一名可愛的女孩對話。那女孩是來自附近村莊的小家碧玉,亦是這次委托除鬼事宜的委托人的孫女,不知怎麽地就看上了梁杉柏。其實這也不奇怪,祝映台這一行人中最為出挑的就是他本人、梁杉柏和呂子烈三人,哦對了,呂子烈現在已改名叫上官烈了。祝映台太冷,上官烈看起來又太跳脫,只有梁杉柏,既有能力,又生著一張老實的帥臉,恐怕是不少思春少女心目中理想的婚配對象。
祝映台想著這一個梁杉柏將來娶妻生子的模樣,心裡免不了微微失落。他不知道自己和梁杉柏現在是怎麽了,在經過了那拜堂成親還有荒唐甜蜜的一夜之後,梁杉柏對他的態度就變得微妙起來。若即若離?大概可以這麽形容。祝映台原本還曾煩惱過在經歷了那樣激烈的一夜後該如何面對這一個梁杉柏,現在被動得了個很好的距離,卻反而有些不好受了。
真是的!你這樣怎麽對得起留在現代,苦苦等候你的另一個梁杉柏呢!祝映台這麽告誡著自己,於是壓抑下了湧動的情緒,默許了這與梁杉柏之間陌生的距離。
底下的女孩不知說到什麽,比起了誇張的動作。農人之女不似那些王城裡的貴族女孩,爽朗而大方,別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魅力。祝映台又看了那女孩一眼,然後悄無聲息地闔上了窗。然而,幾乎是在他閉上窗的下一刻,梁杉柏便抬起頭來,像是從一開始就一直在注意那裡的動靜似的,沉默地看著那方格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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