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看?」
「我?」
祝映台說:「你有沒有走出這片光陰海的辦法?」
梁杉柏先是愣了一下,跟著尷尬地笑道:「連你都沒有辦法,我哪裡想得出什麽方法?」
祝映台瞇起眼睛,看了梁杉柏一會,跟著又笑了一笑道:「我還以為你師父會教給你一些特殊的方法。」
「空門?」梁杉柏提起范青山,臉色卻是變得有些不好看了,過了一會才按捺下異樣的情緒道,「即便是我師父在這裡,恐怕也不一定有辦法出去,這裡可是光陰海,如同歐陽所說,古往今來,或許只有聖人才能夠走出去。」
「是嗎?」祝映台收回投注在梁杉柏身上的視線,又再往遠處看去。
「如果真的出不去了,怎麽辦?」過了一會,他悠悠問道。
梁杉柏說:「天無絕人之路,總還是會有辦法的吧。」
「那麽你想出去嗎?」
「嗯?」梁杉柏疑惑地看向祝映台,一時間竟然覺得無法理解祝映台這句話裡的意思。
祝映台似是自言自語道:「這裡,很太平、很安寧,沒有人世間那些複雜的東西,也不會有許多瑣碎的事情,譬如限制的枷鎖、險惡的用心、困頓的囚牢……在這裡,一切都很簡單,每天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界就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麽,每夜閉上眼睛便知道明天睜開眼會迎來怎樣的世界……」
「這樣很單調。」
「不如說是枯燥。」祝映台說,他低下頭,整理著梁杉柏給他披上的衣服,其實並沒有什麽可整理的,但他卻還是在整理。他說,「其實枯燥、一成不變都不是什麽壞事,因為什麽都在掌握之中,所以不會有問題。」
「並不是這樣。」梁杉柏說,「光陰海太神秘了,我們此時雖然沒有遇到危險,誰知道下一刻、明天又會有什麽變化?」
「所以你還是想出去的嗎?」
梁杉柏頓了一下,竟是不知道該不該回答,該怎樣回答。過了好半晌,他才說:「他們……都想回去的。」
祝映台看向甲板上的士兵們,人們依然按照上級的命令堅守著自己的哨位,但是無論是他們站立的樣子,手拿著兵器的力度都代表著這支隊伍正在迅速地失去活力,或許再過不久,這支隊伍裡的所有人都會崩潰,變成生不如死的行屍走肉。
祝映台收回目光,過了會兒點點頭:「你說得對,大多數人還是想回去的。」說完這句話,他便不再開口,只是眼望遠方,不知道又陷入到什麽思緒中去了。
當天晚上,一束光芒驟然從思羽號上迸發出來。
梁杉柏是第一個醒過來的,因為那束光芒幾乎就是從他的身上迸發並擴散開來。他被那道純金色的光芒照得好半天沒睜開眼睛,過了許久才終於適應了光線,而此時整艘思羽號上的人都已經被吵醒了。
「怎麽回事?哪來的光?」
「什麽聲音?船……船在動?」
「天呐,思羽號怎麽了!」
甲板上傳來雜遝的腳步聲,梁杉柏跳下床,很快發現了光亮的來源,那是從他的儲物袋裡發出的。那裡頭有什麽?梁杉柏忽然想了起來,他曾經將兩件東西放進了他的儲物袋,一件是有龍天鏡,另一件,則是一塊軟軟的琥珀一樣的寶物,那是從吳國知姑的花盆裡找到的。
「梁杉柏,你在嗎?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房間裡有什麽!」上官烈的聲音響起在門外。
梁杉柏答道:「我馬上開門。」他著急地將儲物袋抓在手裡,想要擋住那束光芒,但是那光芒卻仿佛不會被任何東西所阻擋,反而穿透了他的手掌更加大放光彩。梁杉柏開了門,正要說什麽,突然聽到「嗖」的一聲,他和上官烈都機敏地將頭偏了一偏,跟著屋子很快暗了下來。
「什麽情況?」上官烈問。
「那東西飛走了。」梁杉柏看著儲物袋上的小孔,不由得十分驚訝,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上官烈說:「先上去再說。」兩人急匆匆地追著那道金光而去,上官烈問,「你到底收了個什麽東西在袋子裡。」
梁杉柏說:「是從知姑的花盆裡找到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此時,他其實已經隱隱感覺到了那東西的真身到底是什麽。
金光一路從底層飛快地穿過數層艙室,突破了甲板,出現在了思羽號上空,金色的光芒更為明亮了,但是那光芒卻並不刺眼,就像是溫暖的冬日陽光一般汩汩傾瀉而下,將底下仰頭張望的人們的心所安撫。金色的光芒停留在空中某個高度,梁杉柏抬頭看去,卻見祝映台正站在高處,淡淡地望著那團光芒,下一瞬,那團光芒便在空中打了個旋,飛快地飛向了思羽號的船頭。
「那團光要跑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或許是貪戀那光芒的溫暖,好幾個人跟著光芒跑了起來,到了船舷邊,人們抓著船舷幾乎要翻出身去。
「把他們拉住!」歐陽和王錚同時呵斥道,其他的士兵湧上來,但是很快他們便不動了,因為那些似乎要跳下船去的人不動了。
「光……光……」有人口齒不清地說道。
上官烈走到船舷邊往下看去,卻見那團光芒停留在了某個位置,跟著就像是遠離故鄉多年的遊子回到了家園一
般,沒入了思羽號船頭的某件東西之中——那是當初他們在牛山陵外發現的玉人,那是一尊雕刻精美、容顏秀美的玉女像,那是思羽號的司南,此刻,知姑花盆裡發現的那塊似琥珀不是琥珀的東西便沒入了玉女像的心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