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映台飛快地說了聲「再見」,關掉了視頻通訊。
「梁杉柏,」他說,「請你放開手。」
梁杉柏的身體微微一顫,不僅沒有松開,反而更將那人抱緊了一些。
「映台,我什麽都不做,我就抱抱你,抱抱你也不行嗎?」他懇求著,拚命地深呼吸,想要汲取那人身上好聞的氣息,牢牢地鐫刻在記憶裡。
良久,祝映台歎了口氣:「阿柏,你答應過我的。」
梁杉柏一愣,跟著像觸了電似的馬上松開手,著急道:「我懂我懂,對不起!」他像是慌了神,都不知道該把眼神往哪兒放了,一面說著一面往外走,「你、你早點睡,我出去走走。」說著,逃也似的出了門。
聽著門外遠去的倉皇腳步聲,祝映台閉上眼睛,深深歎了口氣。
他也不想這樣的,他只是……突然,一股奇怪的波動從外面傳來,祝映台猛然轉過臉去,發現度假屋的窗外站著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娃娃。胖嘟嘟、圓滾滾的小娃娃一看見他,立刻咧開嘴,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小手指著遠處,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好像在喊他過去。
祝映台站起身,衝著那個小娃娃走了幾步,隨後又突地腳步一頓,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一股熟悉卻又陌生的氣場正順著他的手掌慢慢凝聚,並向著他的全身蔓延,他的力量,要回來了嗎?
梁杉柏大叫著,一個人順著海灘跑了半天,才勉強將自己心中累積的不痛快發泄了大半,他氣喘噓噓地坐倒在沙灘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
海風輕送,明月高懸,海面上好似灑了一地的碎銀箔,它們互相推擠著,發出清脆而悅耳的聲音。沒有現代都市霓虹的干擾,這裡的天地都顯得無比寬廣,仿佛充滿靈氣。忽而,梁杉柏立起身來,看向遠處。
不遠處的海面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了一點熒光,如同螢火一般,卻比螢火大上幾圈,晃晃悠悠,搖搖擺擺地自海底升起,一經浮出海面,便化為了一盞飄浮於半空的紙燈籠。更多的螢火冒了出來,一盞盞的燈籠出現在半空中,構成兩列光道,與燈籠一同升起的還有一條並不狹窄的土石小路,一路從海的這頭延伸向遠方,在那裡,赫然出現了一座陌生的小島。
「阿柏!」
梁杉柏回過頭去,就見祝映台抱著個胖嘟嘟的小娃兒飛快地跑了過來。小娃娃見到梁杉柏也不害怕,拍著小手「咿呀呀」地要他抱。梁杉柏疑惑極了,問「這哪來的娃兒」說到一半,突地一愣,「你的力量……」
祝映台微微點了點頭,他看向海上,迅速作出了判斷:「是海市?」
「嗯,是。」
海市,是五十年一度不屬於凡間的海上交易市場,也是人、鬼、妖、仙各個種族難得的可以和平共處、互易寶貝的好機會,普通人一輩子想見一次都很難,沒想到他們這次隨便出來旅個遊就能遇上。
話說回來,真的是隨便遇上的嗎?梁杉柏回想自己被半買半送了這份旅遊套餐的整個過程,顯然這不是用一個「巧」字可以概括的。那麽,那裡到底有什麽等著他們?
祝映台說:「我們上島吧。」
梁杉柏吃驚地看向祝映台,祝映台並沒有看他,只是看著遠處的小島說:「既然有人希望我們過去,那就去看看他有什麽目的。」他回看向梁杉柏,「我一個丟了全部力量的人都不怕,你怕?」
火光下,祝映台的側臉一如過往的美麗,卻因為歲月的雕琢,帶上了一份成熟男人才有的堅毅,看得梁杉柏一顆心「怦怦」直跳。
「不、不怕。」
祝映台笑笑:「那就好。」他說,「這個小娃娃想必也是那裡走丟了的,就當順便給他找找家裡人吧。」說著,當先踏上了那條土路。
梁杉柏望著祝映台的背影,有那麽一瞬想要伸出手去牽住他的手,最後卻艱難地放了下來。梁杉柏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輕輕地吸了口氣。
「不能著急。」他告誡自己,映台好容易才又接受了他,他不能太過冒進,一定要慢慢來。這麽想著,他戒備地跟了上去。
海市不止一個,籠統地說,世間有四方海市,有些新,有些舊,眼下這個顯然是一個已有悠久歷史的海市。在它的入口位置立著兩尊頂天立地的巨像,左側是個健壯的鮫人,右側則是一名婀娜的龍女,傳說這就是海市最早的兩名創立者,也是如今海市主人的祖先。時呵還早,這個海市裡的攤位還有不少還在準備當中,到的人卻已經不少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從海路進入海市,海市的入口也不只有一個,嚴格來說,不僅是有海的地方,江河湖泊,泉眼池沼,世間一切水滴歸諸大海之中,因此從世界上任何一個有水的地方,都可以前往海市,只要你有能耐、有機緣。這不,除了梁、祝二人是堂正正從海路上走來,突然從池子裡冒出來的,從半空中掉下來的,或是從某個樹叢裡鑽出來的看起來有點滑稽的登場方式層出不窮。
梁杉柏和祝映台並不是第一次逛海市,卻是第一次在這個現代社會逛海市。周圍的一切跟過去他們所見過的海市雖然大略相同,但還是多出了許多時代氣息,比如春秋時期的海市中就不會見到LED顯示屏和電子招牌,更不會有收妖手表、八卦手機之類的東西賣。梁杉柏怕祝映台累著,途中主動接過他手裡的小娃娃抱在手上,這一抱卻是吃了一驚,這小娃娃看著身無二兩肉,卻重得很。梁杉柏抬頭看那娃娃,小子還是一副樂呵呵沒心沒肺的樣子,「咿呀呀」地這也要那也要,把個小胖手搖得都快出虛影了!梁杉柏在心裡留了個神,這孩子來頭恐怕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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