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他!竟然是他!沿著惡的眼眶,突然落下了兩行滾滾的黑水,那是惡的眼淚,也是惡的生命力在失去的證明。它怎麽會惹到他,該死的,它被人害了!它早該想到的,那樣美味的、上等的獵物一定早已有主,而那一定是它絕對、絕對惹不起的大人物。惡終於明白,自己這一次是逃不掉了。它一下子縮得很小很小,像是一隻乾癟的大核桃或是一團孩童的腦仁,它拚命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做小伏低,想要求他放他一馬。然而梁杉柏只是輕輕地一捏拳頭,惡,消散了。
消散了的惡化作了縷縷黑煙向著四處逃逸,然而梁杉柏只是微微吸了口氣,所有的黑煙便都進了他的嘴裡,他將之吞下,面不改色,也無任何變化。並不覺得好吃,也並不覺得有害。失去了惡的肉餅刹那間分解開來,變回了最初的模樣。臉還是臉,手還是手,腿還是腿,只不過失去了統領,它們便成了無智的東西,只剩下吞噬和殺戮的本能。
梁杉柏不是不能做掉這玩意,但是一來他不想在這時候暴露自己,二來他此時狀態不佳,做掉這東西太花費他的時間……梁杉柏向著祝映台遊去,後者臉上的神情已經安寧很多,常安在他手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將他包裹,撫平了他的創痛,而常安光芒之中還有一根不引人注意的細細的線,線的另一頭,在梁杉柏的身上。梁杉柏並沒有找到解決祝映台身上絕心咒的方法,但至少他可以轉移,把那種痛楚的大部分,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浮出海面的時候,天色竟然已經隱隱變亮了,如此的激鬥間竟是一夜悄無聲息地過去。思羽號此時還被擎在海面之上,但是因為惡死了,所以那些手抓著思羽號竟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下一刻,它們開始激烈爭吵。每一隻手都想把思羽號扯過去,於是手忙腳亂間,思羽號從千手千腳中滑落,以倒栽蔥的姿勢衝向海面。
「啊啊啊啊啊!」就算是上官烈這時候也要發出慘叫,還好他是一個古人,不然或許就會發出這他媽什麽破爛海盜船的抱怨了。
第三章
不管願不願意,思羽號掉落的速度非常快。伴隨著「轟」的一聲巨響,思羽號船頭向下重重砸在了洋面上,無數的海水濺射而出,海面劇烈震蕩,幾乎形成了一個坑洞,還沒等那些海水再填補回來,思羽號又彈了起來,跟著再一次掉落,於是再一次激起驚濤駭浪。
照這種摔法,即便是再堅硬的船也會四分五裂,再厲害的人也會骨斷身散,奇異的是,思羽號竟然沒有散,上面的人竟然除了被摔懵了以外也沒有死。小思悠站在甲板上,小臉一片蒼白,就在剛才最後一瞬,他把自己所有的妖力都逼了出來,於是思羽號就如同一隻緊緊蜷縮起了身體的小刺蝟,以一個超出常理的近似於球形的姿勢卸去了大半的衝擊力,掉落、彈開,脫離了海王爺的控制。看著周圍的人紛紛醒來,思悠「欸」的一聲,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上,然後躺了下去。他是一點力氣都沒了。
海王爺發現自己不僅沒能殺死獵物,甚至反而讓他們順利脫困,不由大為惱火。沒有智識的無數怨念化物開始瘋狂地興風作浪,這一次思悠再也沒法保護大家,於是思羽號再次陷入了狂風暴雨之中。上官烈看著甲板上東倒西歪的人們,沉穩如他也不由得生出一種我們到底造了什麽孽的吐槽欲望。
梁杉柏抱著祝映台在瘋狂的洋流中旋轉搖擺,看起來他就像是急需救助的落難者,馬上就要被海水所吞沒,而事實上那只是假象。所有漩渦都避開了他和祝映台,它們從他們身旁擦過,乖順得就像是家養的寵物貓一樣,這樣哪怕幾天幾夜,一年、十年,梁杉柏也能堅持,但是不能這麽下去。至少上官烈的性命他不能放著不管,雖然對他來說上官烈不是什麽至交好友,但是祝映台會生氣,而且上官烈的後世,那個二十一世紀的上官烈曾經幫過他和祝映台,這份情,他需要還。
梁杉柏猶豫著,自己到底要不要出手?此時祝映台已經暈了,就算他出手,也不會被他看到,但是萬一呢?梁杉柏的手微微抬了起來,與此同時,他的身周氣息及洋流發生了變化,一股森冷的殺意彌漫開來。
「咳咳。」祝映台不知道是不是被凍醒了,咳嗽著醒來,「阿……柏?」
梁杉柏瞬間便放下了手,收斂了一身的氣息,但他卻忘了這樣一來那些洋流便開始撕扯他和祝映台了。
「唔……」祝映台難受地抱住梁杉柏,「怎麽……回事?」
「梁杉柏,這裡!」上官烈及時解救了梁杉柏,他在思羽號上好容易站穩了腳跟,揮舞起雙手,跟著一支金色的靈箭驟然射入梁杉柏身前的海中,箭身後頭拴著一根繩子,「快拉他們上來,快!」
梁杉柏說:「抱緊我。」確認祝映台的確抱緊了他,他才雙手用力拽住了繩索。
上官烈開始命令士兵們把兩人拉上來。這在此時是一件很難的事,因為海王爺的緣故,海面動蕩得極為厲害,思羽號自己也是勉強才能保持平衡,更何況海王爺斷然不會放過他們。
「你們拉你們的,我去對付它。」上官烈看到情勢不對,扔下一句話,端起弓弩,便對住了海王爺。
揮舞著手和腿,海王爺以一種龐然大物難以想像的速度衝了過來,無數的手握成拳頭,如同擂鼓一般不間斷地砸向思羽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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