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杉柏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愕,他的臉上慢慢浮起一朵笑容,但是這個笑容隻開到一半,便又化為了心疼。
在許多年前,當他們兩人還在你追我趕的時候,甚至於後來當他們終於走到一起的時候,祝映台仍然、一直是個留有距離的人。沒有記憶、孤身一人、能力特殊、容顏昳麗,這些都使得他從芸芸眾生之中跳脫出來,養成了一個絕不依賴他人的性格。梁杉柏可以和他接吻、做愛,可以深深地進入祝映台的身體許多次,但是從精神上和人格上來說,他們之間仍然有著一段微妙的距離,這是祝映台的有所保留,也是他的不安全感作祟,就算後來他們已經表白心意住在一起了,他似乎仍然執著地為自己保留著一條後路,也許哪天看情勢不對就會抽身離開,這也是梁杉柏即便得到了祝映台的人和心,仍然獨佔欲和性欲都格外強烈的緣故。然而現在,現在的祝映台卻不同了,他已經真正放下了所有戒備,全身心地將自己交給了梁杉柏,他信任他、愛著他、依賴他……
只要一想到這得之不易的依賴是因為整整兩年多的痛苦煎熬、撕心裂肺和無數次遊走在生死邊緣的經歷,梁杉柏的心便痛得無法自抑,更不用說如果有朝一日那件事發生……
祝映台突然低低吸了口冷氣,莫名地看著梁杉柏說:「你抓痛我了。」
梁杉柏這才驚覺自己剛才居然用了多大的力氣,竟然把祝映台的手都捏紅了。
「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又不會跑,不用那麽費力氣。」祝映台打趣道,甚至開起了玩笑。
梁杉柏默默地松開手說:「對不起。」
祝映台愣了一下,隨後再次笑道:「怎麽了這是,不過是捏了一下,我又不是玻璃做的,這點痛還不會當回事吧。」
梁杉柏卻只是再次重複了一次:「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祝映台納悶極了,最後隻得笨拙地拍了拍梁杉柏的背脊說:「好了好了,該進去了,老李還在等我們呢。」
梁杉柏回過神,看向那站在屋脊陰影中的老管家,突然眉頭微微一皺。老管家周身並無什麽妖氣邪氣,也看不出有什麽溝通神明的能力,他看起來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老頭而已。他說:「貴客請。」動作無比標準。
梁杉柏眉頭漸漸松開,點點頭,牽著祝映台進房去了。
晚上,眾人集合在上官烈的屋中,討論吳王室的事情。
胡晉在屋子四周布下了禁止他人偷聽的言陣,方才對上官烈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
上官烈說:「其實不用那麽謹慎,我看鄭由這個人心思通透得很,他也未必真的是想威脅我們,只是實在是沒辦法了,方才抓住一根浮木就死也不肯撒手。」
胡晉道:「公子,不管鄭由本身有沒有敵意,只要是對吳國王室不利的人和事,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拔除,所以我們的處境並不容樂觀。」
「那就得看吳王到底遇上了什麽事了。」
是啊,吳國王室到底遇上了什麽事,以致於連年高德劭的大祝鄭由都如此心事重重、束手無策呢?
祝映台說:「今早祭天時候的那陣大風和那尾雲龍不知道與吳國王室的問題是否有關。」
「有沒有關其實不是重點,」上官烈說,「大風也好、雲龍也好都只不過是吳王碰到問題的一種天象征兆,我們真正要知道的是吳王的問題是什麽,有多嚴重,如果換我們去解決有幾分勝算,有多少危險。」
祝映台說:「會不會是吳王室做了什麽事無意中得罪了上天,所以才降下了災禍?」祝映台對於這類神鬼之示本沒有什麽經驗,所以只是胡亂猜測罷了。
「你指吳國要滅國?」上官烈拿指關節扣了扣幾案說,「如果真是這樣麻煩可就大了,憑我們的本事抓抓妖魔鬼怪可以,怎麽可能阻止得了一國覆滅?」
胡晉說:「狂風雲龍也未必就是天啟,先前梁小兄弟提到過那尾不全的雲龍乃是因天地交阻所生戾氣所化之物,所以吳王室的問題也可能是因為什麽原因阻斷了吳國的天地氣機。」
「那不仍然是要滅國嗎?」上官烈歎道,「這下更麻煩,我們再怎麽能耐也不過是凡夫俗子,天地氣機這種東西豈是凡人可以掌握、更改的?」
眾人陷入了一片沉默,獨有梁杉柏因為一直都沒開過口說話,所以此時在一片沉默中,他的沉默仍然顯得不太尋常。上官烈說:「阿柏,你怎麽看?」
梁杉柏抬起頭來,搖搖頭:「我見識淺薄,想不到。」
上官烈便笑了一笑說:「也對,我們沒有調查了解,在這兒討論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明天就會進宮,到時候不想知道都知道了。時候不早,不如就此散了,睡個好覺,明日養足了精神才好應對。」於是,這個沒有結果的短會便這麽結束了。
回到房裡,梁杉柏仍然沉默著,他彎下腰去極其細致周到地給祝映台鋪床。大祝府裡自然不缺房間,所以上官烈他們不用再兩人合睡一間房,甚至是那八個精兵都不用再睡通鋪,有了兩人一間房的待遇。梁杉柏對外報的身分是祝映台的護衛,所以他的房間在祝映台隔壁,此時他盡職盡責地替祝映台鋪好了床後,便轉身想回自己的房間,誰想到他才一動,就被祝映台扯住了袖子。
燈火下,祝映台的臉孔有些發紅,他微微低垂著頭,似是不太好意思看梁杉柏一般,羞澀著。梁杉柏的心跳因此慢了一拍,花了好久才勉強能用較為正常的語氣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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