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銳看了眼天上的雨,覺得就這聲勢,穿蓑衣也沒用,還是得濕,十分光棍的騎上馬,跟過來了。
“你跟去?”車窗沒開,邾晏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來,混著雨聲,有些悶。
方銳理直氣壯:“我為什麽不能跟?這是我兄弟,我最好的朋友!”
邾晏:“你不該去國公府?”
方銳:“嗯?”
“你的好兄弟,最好的朋友……”
“哦哦對啊,我得為我好兄弟撐腰去!”方銳陡然大悟。
車窗迅速打開,又闔上,飛出來一塊牌子,龍爪張揚,龍口生威,是六皇子的通令牌。
邾晏:“告訴他們,我的琵琶,容不得半點磕碰。”
方銳瞬間提起聲勢,這就更好辦了!
原來他之前告狀,六殿下不是沒聽到啊!
……
溫阮意識回籠時,心臟酸脹難受,鈍鈍的疼,呼吸略輕松了一點,也不算那麽沒力氣……雨停了?
並沒有。
他聽到了窗外雨聲,有濕氣盈鼻,睜開眼,一室昏暗,側頭去看,窗子隻開了個小縫,隱見雨線如瀑,銀光閃閃,聲勢浩大。
他聽到了枝葉迎雨的清脆聲響,像夜間竹節拔高的聲音,活潑歡暢,要快快生長;聽到了屋簷落下雨線,敲打在廊前青石上,親切的打招呼;聽到水流在地上歡快流動,四處交織,植物花草,小動物的腳腳,什麽都想碰碰,它們想和全世界交朋友。
溫阮能在腦海裡描繪出這些畫面,必然是漂亮美好,令人心情愉悅的。
他以前很喜歡雨,夏天是他最喜歡的季節,每逢有雨,必要賞一賞,邀友也好,獨處也好,飲茶也好,美食小說也好,好似雨天做任何事,都會變的浪漫而靜美,可這幾年,他很怕雨來。
雨越大,心臟越痛,也越醒不過來。
可莊稼需要,沒有哪一種植物是不用一滴雨水,就能長大成熟的。
溫阮撐著手,慢吞吞坐起來,這是在自己的莊子上,自己的房間裡,多了些藥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陌生感……誰來過?
“是六殿下。”
南星聽到動靜,端著藥碗進來,跪在床前:“少爺已經昏睡一天一夜了,雨來的急,我回來晚了些,未能及時接您,是六殿下恰逢此事,給您請了太醫,送您回來莊子……少爺罰我吧。”
六殿下?暈倒之前,的確看到了他的臉來著,那樣疏冷淡漠的人,竟有耐心照顧病人?
溫阮叫南星起來:“你謝過沒有?”
“謝了,但六殿下不收禮,待少爺好了,還需親自去一趟,”南星端起碗,“少爺先吃藥吧。”
溫阮盯著黑乎乎的藥湯,沒動。
南星垂眸:“這是六殿下請宮中太醫開的方子,老太醫一把年紀,被方小侯扛到府裡去給您把的脈,那麽大的雨……”
溫阮:……
“好了好了,我喝。”
他伸手端過藥碗,力氣不是很大,手背細瘦,有青筋隱現,唇色也並不康健,似乎想一口飲盡,又受不了湯藥味道,喝一半,閉眼緩了緩。
窗外有驚雷閃過,轟隆隆的聲音,聽起來歡暢有力。
他撫著左胸傷疤痛處,唇角微微勾起:“玉蜀黍……今年想必會長得很好。”
南星:……
正常人第一個顧念的,不應該是自己的身體?身體不能受雨,那便期待永遠別下雨才好,哪像自家少爺……
“少爺教我,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遇到任何事,第一該顧念保全的,就是自己,人在,所有謀事都有希望。少爺聰慧,尤擅觀察,日前那麽明顯的天氣變化,定然早就看出來了,為何不早早結束歸家,偏要——”
“抱歉。”溫阮認錯十分乾脆,“讓你擔心了。”
南星:……
“少爺每回都是這樣。”
錯會認,但下次還敢。
溫阮一口幹了湯藥,迅速轉換話題:“李姑娘呢?”
南星接過碗:“已然救回,就在莊子上,這湯藥就是她幫忙熬的。”
一樣的生病,人家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大夫一劑藥下去,睡了一覺就好了,活蹦亂跳,精神滿滿,少爺就……
溫阮:“你去問問,她可願見我?”
這個根本不必問,南星皺眉:“少爺才醒……”
溫阮:“就是因為才醒,一時半會再睡不著,才可以和人說會兒話啊。”
南星端著藥碗離開,沒多久,房門被敲響,李月蛾來了。
她看到溫阮,眼圈微紅,進來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磕了個頭。
這是她真正的恩人,不跟旁人一樣,哄她誆她給她畫餅,或圖她顏色要她以身為報,這位小少爺內心澄澈,眼神乾淨,就隻是想幫她而已,不圖任何回報。
哪知她陷入泥潭久矣,為了救出,要付出巨大心力,人還暈了,病了,不知未來面臨著怎樣的麻煩事。
她想說自己會好好報答,可又實在沒什麽能拿得出手,心裡又酸又澀又難安。
“不必如此,”溫阮叫她起來,微微笑道,“是不是有點害怕,不知道以後怎麽辦?”
李月蛾點點頭,手指絞在一起,很是局促。
溫阮:“我聽南星說,你廚藝很好?可是喜歡研究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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