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見面,溫阮品不出更多,只看出她很倚重自己生的長子媳婦大盧氏,大盧氏現今掌著國公府中饋,管的非常好,上下左右皆無怨言,和兒媳小盧氏相貌有些相似,但眼神更內收,看不透。
國公爺溫列並沒有回來,似乎家裡多沒多一個人,是不是長房嫡枝,他都不在意,隨便家裡怎麽折騰。
溫阮自進府,就覺得國公府氣氛很怪,可觀察幾日,找不到半點別人投射在他身上的殺機……不喜歡,討厭,排斥,都是情緒,跟殺意不一樣。
也是,能藏那麽多年,時不時出現,讓他警惕,又從沒被他抓個現形,至今毫無頭緒的人,怎麽可能會表現的明顯?
日子還長,大家走著看就是,別人會演,他也會。
“好像已經有客人到了,”南星側耳,聽到前院隱隱約約的熱鬧聲響,“少爺……”
溫阮乾脆利落轉身:“走。”
小竹軒偏遠,往外路程很長,國公府今日舉宴,花團錦簇,處處沁香,別具一格,某人顯然準備的很用力。
南星很難不注意到:“花植的確出色,少爺高瞻遠矚。”
溫阮笑眼彎彎:“我就說吧。”
只要方向目標感強,別人會比他努力的多。
二人路過一面薔薇花牆,南星遙望遠處:“薔薇院今日也是宴客地……”
周氏慣常使用的場子。
“少爺別真舍了吧?”
溫阮知南星並不小氣,只是意難平,薔薇院很特殊,縱使他不喜歡,不想住,也不該是周氏的。
“自然。”
只是飯得一口一口吃,事得一件件來,不能著急。
……
“娘四下都安排好了,出不了岔子,真有什麽處理不了的,你就把人往薔薇院領,娘都能安排,”大房正院,周氏正在切切叮囑溫茹,“我兒芳齡嬌顏,正是最好年景,今日就美美站在前頭,讓別人羨慕,今日……很重要,該來的都會來,你要好生表現,知道麽?”
溫茹頰微紅,抿著唇,有羞澀也有不順心:“娘——”
周氏眼神柔下來:“我知你不喜潘家,可娘也沒說非得他們家不是?你今日隻消面上不失禮,叫別人瞧著喜歡就好,順便也多看看,好生思量思量,看誰是真的敬你重你心疼你……你聽娘的,便是犯了點小錯也沒關系,年輕小姑娘哪有一點錯不犯的?世人看起來苛刻,說話就‘規矩’兩個字擺上,實則對孩子都很包容,都有個改錯機會,家人也會描補,等真嫁了人……那才是真苛刻,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容不得一點錯,你可聽懂了?”
溫茹臉色微白:“嗯。”
周氏將女兒鬢邊碎發抿到耳後:“行了,再去看一眼你挑的與宴碗碟,出去迎你的小姐妹吧。”
“是。”溫茹福身行了個禮,裙角旋出漣漪,腳步輕快的離開了。
女兒走了,周氏也動了,扶了扶發,理了理衣襟:“走,去薔薇院看看。”
整個溫國公府,她最喜歡薔薇院,倒不單是那一院薔薇好看,薔薇並不難尋,想種哪裡都能種的上,但要與景致,與庭院氛圍搭配得當,就不容易了。
她那個早死的弟媳,不知二弟當年從哪找來的,非要娶,沒什麽家世,沒什麽本事,就嫁妝裡一些老物件還行,還有這布置院子的品味,原本她挑剩下,一點看不上的院子,幾年過去,竟被弟媳收拾的處處雅致舒適,看不出哪裡大變,但身處其中,感覺就是不一樣,尤其每每舉宴時,感覺更清晰。
在府裡別處,她與人閑坐聊天,總坐不了太久,不是她情緒沒到位,就是對方不熱情話少,在薔薇院就不一樣了,不知怎的,就是容易讓人放松,聊著天說著話,不知不覺就交了心……
想辦什麽事,自也容易一些。
以往她有意博名聲,悲天憫人的說薔薇院是弟妹一手收拾的,要留著給侄子一個念想,實則認定走丟的那個侄兒必然夭折,大房沒有別的子嗣,她放不放話要,薔薇院都會是她的,哪知溫阮竟這般命大,活著回來了……
她現在是真後悔,當年沒有立刻把薔薇院劃到名下,也不知將來會不會有人在這點上做文章。
“姨母——姨母——”
斜刺裡突然撲過來一個人,抱住了周氏的腿。
是個姑娘,衣裙簡素,年輕嬌顏,一雙眸子尤其清澈乾淨,可她頭髮微枯,嘴唇手指都顯乾裂,顯是吃了很多苦,今日這身看上去過於簡素,但洗濯很乾淨的衣裳,大約是她最體面的衣服了。
姑娘跪在地上,泣聲哀求:“求您幫幫我,我真沒有不守婦道,您知道的,我不敢的,那日去那寺間,還是因為您說……”
“還不堵上她的嘴!”周氏眼神一厲,踢開那姑娘,看到裙角被攥出的細褶,更為不悅。
姑娘奮力掙扎,卻不敢大聲呼喊,隻急聲低切:“姨母您聽我說,我悄悄來的,沒人知道,我不會給姨母惹麻煩,隻想求一求您,求您看在我早逝娘親的份上,救救我,您要是不伸手,我只有死路一條了……”
到底力氣小,再掙扎,也抵不過架住她的婆子,她被挾製住肩膀,堵了嘴,眼淚落下,惶惶不安。
周氏抬起她的下巴:“嘖嘖,真可憐。”
姑娘淚如泉湧,眼底滿是哀求。
“個人有個人的命數,都是老天爺寫好的,我救不了你,誰也救不了,府裡更留不得你,”周氏盯著她的臉,神情似有遺憾,又似不是,“路就在前頭,你不好好走一走,怎知不是坦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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