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更加謙遜,更加溫和的回應大家的熱情。
邾晏注意到,這條街道十分特殊,與其它不同。江南繁華,各行各業尤其繁榮,這條街該是泗州最惹眼的商業街,但它的‘惹眼’,除了人多繁榮,百業俱興外,還有就是,風格尤為清奇,很多大膽創新的東西,讓這條街的氣質感覺有點怪異,有極大的視覺衝擊感。
“這也是……你的主意?”他指著那些用色風格極為大膽的東西。
溫阮微笑:“我一個人哪做得了那麽多,大家一起努力,大膽創新而已。”
業界需要活力,活力就是新的東西,新的東西可能不對,需要調整,但不敢放出來,總想保守,不就成了一灘死水?商業上的東西尤其如此,這裡的人行商,其實不怕投資失敗,方向失敗,錯了重整旗鼓再來就是,錯二十次,對一次,那這一次的收益完全可以覆蓋所有損失!
他很多時候樂於幫助大家,一起走出困境,但商者的賭性寫在骨子裡,可不是他能左右的東西。
“殿下別愣著了,快走,一會人都來了就跑不了了!”
溫阮見前邊路越來越堵,乾脆拉住邾晏的手,帶著他奔跑,穿越小巷。
這裡他路熟,太知道怎麽拐怎麽繞能穿過人群,巷道又多路又窄,還就得用兩條腿跑的,坐車騎馬都不行。
七月夏風掠過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少年鬢邊調皮發絲微蕩,周遭是一道又一道的牆路,卻困不住他們的腳,安靜巷道裡只有彼此的心跳,遠處街市嘈雜已然聽不清,抬頭是越過樹梢的斑駁陽光……
這種經歷,邾晏還是第一次。
但好像,還不錯。
“想快些?”他勾了唇,低沉聲音落在溫阮耳畔。
溫阮:“當然,被追上就慘了……”
話音未落,腰間一緊,有大手伸來,箍住他的腰,瞬間視野陡轉,失重感傳來,他下意識伸手,摟住了邾晏肩膀——
竟然飛了起來!邾晏用輕功帶著他縱躍牆頭,甚至踩著樹枝,往高往遠蕩去……
“哇……”
“這樣更快。”邾晏面無波瀾,看都不看懷裡人一眼,似乎這只是司空見慣的小事,沒什麽好驚訝。
可溫阮看不到的地方,他唇角勾起,很久很久,都沒壓下去。
穿越長長街巷,前方無人後,邾晏放開了溫阮,溫阮看距離不算太遠,也沒叫馬車,就這麽步行到了田間。
這裡不是他的地,他的地還要往遠走,更遠的小縣城的小山村裡,這是霍家的地,說是給了他,他沒要,地契什麽的都沒改,但他享有種地權,一年四季這裡種什麽,怎麽種,糧食出來怎麽放,怎麽處理,都是他自己說了算。
這是他的試驗田。
“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少爺您怎麽才回來,老奴等您好久了!”
“師父——少爺來檢查試驗田啦!大家快出來!”
“少爺快來看,這是您走前種下的,您看看,長的可還行!”
又是一群人,烏泱烏泱迎過來,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還有小孩子,每一張都是興奮期待的臉,都拉著溫阮看田,像等待檢驗的軍隊。
邾晏在京城,來峰山的莊子裡,見識過溫阮的受歡迎程度,那邊的農人很喜歡他,因為幫忙解決了很多問題,比如育種成長,比如病蟲害,他的少年很擅長這些,可見到眼前場景——
他的阿阮擅長的,顯然不止病蟲害這麽簡單,而是更深層次的問題,比如培育良種,雜交,抽穗,灌漿…… 一大堆的實驗記錄和資料。
這些田地劃分出很多區域,進行不同的培植方向,這個構想溫阮顯然已經策劃了很久,持續了多年,到今天已經不僅僅是構想,而是往前邁出了很大一步,這裡的田地規規整整,每一種糧食都茁壯成長,不管花葉還是果實,比邾晏在別的地方見識到的都要大,要飽滿,且沒有任何病蟲害,可想而知收獲時會是怎樣的收成。
邾晏感覺,他仍是小看了阿阮,直至今日,才看到了阿阮在田間地頭的統治地位。
不僅這裡的田地莊稼比別處種的好,這裡的農人也懂得更多,溫阮說話時,從不會有人隨便插問,那些在京城老農眼裡是疑惑的問題,在這裡根本不是問題,連十來歲的孩子都懂,他們全部用期待敬仰的眼神看著溫阮,可想而知,所有這些都是溫阮教的,溫阮在此一道從不藏私,所以才有這麽多人追隨,這麽多熱切目光……
“少爺您看!您年初製的‘化肥樣品’方向沒錯,這片田長勢尤其好,畝產會是其它的三倍!”
“還有這個,少爺您看!您改良過的點種工具沒毛病,今年磨合下來,除兩個地方有小更改,其它沒問題,可大為增加播種速度,減少人力畜力消耗!”
“少爺您看,還有這個!商隊不知道從哪裡帶來的新糧種,大家都不認識,您給認認看是不是能種的好東西!”
所有人都很興奮,溫阮也很興奮,完全忘記了未婚夫的存在,直接扎進了田地裡。
邾晏突然想起在霍家,霍老父子意味深長的話,原來老爺子的未盡之語……
是天下所有農人,都會是溫阮的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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