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怎麽回事,越往後習畫,我的畫技越是倒退,不僅再也做不出少時之畫,更是連提筆都會大腦空白。”
“所以小弟才會將家中請來的諸多畫師勸退,”說到這,趙宸又微微歎了口氣,“倒不是他們水平不高,甚至其中有幾人的作畫能力,已經是江北最高一列。”
“但小弟就是不開竅,好似腦中思緒盡皆被淤堵了一般。”
“看著諸位先生恨鐵不成鋼的目光,小弟縱是臉皮厚,也難承受長久承受,所以才跟家中鬧了一頓,隨後更是不顧家中阻攔,選擇了出門遠行。”
“也是因這次遠行,才碰上了陳兄。”
趙宸說到這,也停住了話。
他瞧著陳尋垂眸,似是在細細觀摩他的畫作,方才因為不斷說話而努力散去的緊張感,也再次湧於心頭。
他想著再說些什麽,但因方才停住了話語,現在再想張嘴,便隻覺喉嚨有一種被堵住的啞然之感,根本再說不得一點話。
而陳尋倒沒有過多理會趙宸的異樣,他只是在看見趙宸畫作的一刹那,便再次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趙宸,確實被黃勝趙奪去了天賦。
要知趙宸這幅畫雖稚嫩無比,但其中卻已有了意境所存,並且還不是江北偏於寫實的意境,而是江左乃至薑朝最正統的寫意意境。
若是趙宸沒有出問題,順著天賦練下去,的確會如他的老師們所說,能成為一方大師。
但偏偏他遇上了黃勝趙,在他懵懂不知的情況下,將自己所有的天賦都輸給了對方。
最終成了現在這個結局。
陳尋低垂著眼,思索良久後,才再是抬眸看向趙宸,淡聲問道:“宸兄曾與家中那位小廝,進行過畫爭嗎?”
“畫爭?”趙宸聞言又是一愣,他倒也知道畫爭一事,但他確是不太清楚陳尋為什麽要問起這個,而且問的還是他與黃勝趙之間的事。
但在思索許久不得其果,又想著問話之人是陳尋後,趙宸便也沒有多隱瞞什麽,微微點了點頭,他便再又悶聲道:“我確實不止一次,與存良進行過畫爭。”
“那時我剛習畫不久,正是興頭上,所以常拉著存良與我切磋比試,而他也積極配合。”
“但每一次,他都會強調我與他之間,是為畫爭比試,我雖對此有所困惑,但也不太在意。”
“那比試結果如何?”
“結果?”趙宸垂眸思索片刻,隨即開口道:“我當時習工筆一道已有數年,習畫也有半載,作出的畫雖不說上多精細,但也遠勝存良諸多。”
“只是陳兄也知,比試這種東西一旦贏多了也就沒了意思,所以在與存良比試時,我也會時不時的輸給他。”
“而他的天賦,似乎也是在那時逐漸展露出來的。”
“至於我……”趙宸說著,面上又露出一抹苦笑,“我似乎也是從那時開始的不會作畫。”
“這樣嗎?”陳尋蹙眉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後不等趙宸有所反應,他便再次問道:“不知宸兄是何時,徹底不會作畫?”
“這,”趙宸將苦笑稍稍收斂,面上再又泛起一抹無奈之色,“應是一月前。”
陳尋看著被勾起回憶而周遭環繞低沉氣息的趙宸,也知道自己的問題確實不妥。
所以在沉默注視趙宸數息後,他便再又開口道:“若宸兄不介意,可隨我一同習畫。”
“真的?!”趙宸聞言,猛地抬頭看向陳尋,目光中也帶上了無比激動之情。
但很快他又微微垂首,低聲囁嚅說:“不過小弟畫作天賦,委實不高,恐怕……”
“恐怕什麽?”陳尋看著又要陷入低落情緒中的趙宸反問了一句,隨後又不等趙宸回話,他再是說:“是怕我能力不夠,無法教導宸兄嗎?”
趙宸無奈地抬頭看了陳尋一眼,“陳兄知道小弟不是這個意思。”
“但於我而言,便是這個意思,”陳尋搖搖頭,“天賦好與壞,高與不高於我而言都不算什麽。”
“說句不好聽的,這薑朝誰人有我作畫天賦高,有我才情好?”
“若我說我畫道第二,薑朝誰人敢稱第一?”
“我既選擇趙兄隨我習畫,自是趙兄有我所認可的長處。”
“你見之不到的優,我可見之。”
“既是如此,我都未曾歎息教導宸兄困難,宸兄又何故自我貶低?”
“這不就是認為我的能力不夠,不足以教導宸兄嗎?”
“這……我……”趙宸張了張嘴看著陳尋,一時間,他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真的很想很想對陳尋說他天賦極差,畫作真的讓人望而生厭,他也想將自己現在作出的畫拿出來給陳尋看看。
但是陳尋的話,和能跟隨陳尋作畫的條件,又讓他止住了他想說的話。
陳尋說得太好了,條件也太讓他心動,他真的沒有能力拒絕。
所以在將手中卷軸無聲捏緊後,趙宸也終是嘶啞著嗓子,開口道:“君視我為重,我必不負君。”
“宸兄言重了,”陳尋笑了笑,隨後在趙宸還欲說些什麽時,他又忙止住了對方的話,轉而笑道:“繪畫一道,重工筆,重技藝,重基礎。”
“我不知他人如何教導宸兄,但在我這,宸兄卻是要重頭再來。”
“不知宸兄可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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