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是何人故去,使得我兒如此難以言說?”陳懷安望著陳尋,面上的笑容也淡去三分,同時心中也兀地泛起一絲惶恐慌張之情,好似陳尋接下來的話,定會讓他難以接受一般。
是以在抬手扣於案幾之上時,陳懷安也欲啟唇,讓陳尋暫不用說出是何人故去。
但陳尋已是下定決心,又哪等得了陳懷安再度開口阻止與他。
所以在陳懷安話音落下後,陳尋即是悶聲顫音以言說:“是為陳家當代家主,往昔教導兒子學以書畫的陳長青,長青家老故去。”
“嗯?”陳懷安身形微微晃動一下,原先輕扣於案幾之上的手,也驟然攥緊起來。
在過有半晌,又緩緩吐出一口氣後,陳懷安才是凝視著陳尋雙眸,一字一頓沉聲問道:“我兒,所言……”
“孩兒怎敢妄言家老身死,長青家老他……”陳尋低垂著頭,打斷了陳懷安的問話。
他知道對方想要問什麽,想要確認什麽。
但此刻回答是否為真,委實沒有太多意義,惟因他們想要確認生死之人,已是身居棺中。
再者陳尋也知,與其讓陳懷安沉浸在一時的陳長青未死的自欺欺人的設想中,還不如讓對方真切明了地知道,陳長青確實已死。
如此,反倒更能讓陳懷安早早鎮定下來,早早複還理智。
是以在話語有得停頓數息後,陳尋方再是咬牙,沉聲道:“長青家老確已身死,他的靈柩,正停於廳堂之內。”
“父親,”陳尋微微抬眸看向陳懷安,語氣也多了幾分小心翼翼之意,再是道:“可要隨兒子,一同去往廳堂?”
“為父……”陳懷安一手抵於案幾之上,一手也微微顫抖著揉了揉眉宇。
等到過有片刻,耳邊的嗡鳴聲與嘈雜的喧嘩聲漸漸退去,陳懷安才是嘶啞著嗓音,低聲道:“家老,他,是何時故去的?”
“三日前,子時。”陳尋看著面色於霎時間變得一片慘白的陳懷安,眼中也泛起一抹擔憂之色。
同時在陳懷安還欲啟唇問些什麽時,他又忙再補充道:“是因操勞過度,以致積勞成疾,於房中心源驟停而去。”
“待族中仆人發現時,已是為時已晚。”
“這樣嗎?”陳懷安低聲呢喃了一句,眼中始終閃亮著的光,也好像在此刻黯淡了數分。
直到又過有半晌,他才是再是回過神來,一邊收攏雙手,挺直腰背,一邊緩緩踱步朝著樓道走去。
邊走邊再是朝陳尋悶聲以道:“長青家老一生都在為家族付出,如今他故去……”
“你我父子……”
“自當為他送行。”
“我兒,”
“且隨我……”
陳懷安說著,在經過畫卷擺放之處時,又抬手取過一副畫作,待將其卷起收好後,他才再又向著樓下走去,複以道:“且隨為父,好好送一送,長青家老。”
“孩兒,遵命。”陳尋微微低首,緊跟在陳懷安身後回道。
第 49 章
白裝素裹錦繡家, 群樂奏演泣淚連。
在緩步從宗祠畫樓行至族內大堂間,陳懷安面上神色也由原先的隱露哀悸悲痛,漸漸轉為淡然平和之樣。
甚至在抵至第三進院落,有得見城內諸多世家與外地其他世家大族之人, 正紛紛侍立庭院兩側, 以為陳家族長默哀送行時。
陳懷安還能於面上扯出一抹笑容, 以極為從容的姿態, 應對著庭內眾人滿是關切與體懷的話語。
直到夕日垂山, 星月將顯,一眾賓客紛紛退出庭院, 以歸於休憩居所, 而陳家族人也有得輪換一批後。
陳懷安才是微僵著身子,一步一步行至大堂之內。
“你們且先退下吧,”陳懷安望著身前厚重的棺木,又看了看長燃無熄的白燭,在有沉默半晌後,他方是輕聲出言道。
而一眾留侍於堂內的家族子弟,在互有對視一眼, 再又於抬眸之際,看見陳尋在朝他們招手, 示意他們盡快離開後。
他們也紛紛沉默數息, 隨後忙低頭道了一聲“遵命,”便低垂著頭,向著外間快步行去。
等到眾人盡數離開,堂內僅留有陳尋與陳懷安二人後, 陳懷安才是再有向前行走兩步。
在一邊輕觸著身前棺木間,他也再是低啞著嗓音, 垂眸嘶聲道:“自我三歲通明事理起,長青家老便代替著為父父親之責。”
“起初,他並不知道要如何帶好一個三歲幼童,又加之他那時喜善繪畫,一日之內至少有七個時辰會撲在繪畫之上。”
“所以自三歲後,為父便時常因其粗心而餓肚子,如此久而久之,為父身體越發瘦弱,也越來越多病痛纏身。”
“甚至在三歲半時,直接生有一場大病,高燒整夜不降。”
“那時的為父,”陳懷安將手劃過身前棺木,眼中也泛起數不清的留戀之色,再又道:“那時,為父已知事理,明曉生死,是以還暗自判斷過,自己這輩子也就這麽完了。”
“但誰曾想,”陳懷安眉宇帶起點點笑意與心疼之色,再是道:“一向嗜畫如命的他,卻在知我高燒不斷時,急切奔出畫室,也因此碰撞倒了畫室燭火,他前半生的畫作,在那一夜盡數焚毀。”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