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拉德輕輕抬起眉梢,烏黑的眼珠,流露出一股厭倦之意。
“大人,您實在是……”奴隸販子諂媚地賠笑,再次命令手下的爪牙將一位挑逗失敗的少年拖下去,“眼光高超,不同凡響!”
“你的美人們除了二話不說,撲上來就舔濕我的褲子;或者坐在我大腿上扭屁股,打算像條叢林巨蟒一樣把我絞死以外,還會點什麽別的招數嗎?”
客人說話了,他的聲音也像低沉厚重的晚鍾,極有份量地震響在暮色昏茫的大地上,令人不由得腰腹酥軟,幻想到許多不屬於人間的國度。
奴隸主們立即貼上一陣低低的哄笑,伴隨著許多點頭稱是的動作,以及為這份犀利讚歎不已的神情。
“這……真是個好問題。”為首的奴隸販子露出為難的笑容,“您瞧,我最尊貴的朋友,您有錢有勢,還有這麽一張臉。請原諒鄙人的粗俗,您甚至無須勾動小指頭,數不清的男女就會為您瘋狂。這裡所有人的珍藏,在您眼前都是塵土。那您為什麽……還要來這裡呢?”
“人是需要消遣的。”傑拉德微微一笑,小指上的藍寶石戒指閃閃發亮,“只是你這裡的消遣不太合我的心意。也許在他們剛來這裡,拚死掙扎的那兩天會看得我比較高興。只可惜……”
另外的奴隸販子恭維道:“這個季節,海上的硬通貨除了黃金珠寶,就是摩鹿加的香料——而那也是您,尊貴老爺的資產。奴隸的貿易並不吃香啊。”
“那就把你們的美人都拉出來看看吧。”傑拉德懶洋洋地說,”總會有一兩個璞玉,等著我去挖掘的。”
與此同時,阿加佩正穿過長長的門廊,匯入眾多形形色色的奴隸中,一直走到金碧輝煌的白塔,群島的象征性建築物裡。
奴隸匯聚的時候,傑拉德向下瞥了一眼,他注目了很久,才半是挑剔,半是讚同地應了一聲。
即便是他這樣用慣了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的人,也不得不認同島上的景象。
這確實是一番極其稀少的,令人心醉的場面。這些美麗的奴隸,有的身著輕紗,有的掛著銀鈴,有的戴著黃金的口銜與囚枷,活像披掛鞍綹的健美駿馬。他們的容顏生輝,閃耀著青春的活力。事實上,誰能將這支阿芙洛狄忒的軍隊從奧林匹斯山偷來手裡,誰就掌握了人間快樂與墮落的奧秘。
他們在主人和貴客的面前站定,帶著或卑微順從,或桀驁仇恨的目光。
阿加佩站在最後,在人群裡,他平凡得仿佛一隻誤入孔雀群的家鵝。
“看看那個?”奴隸販子興致勃勃,向他推薦最前方站著的女人,“她的頭髮就像黃金一樣美,上一次,紅島的總督乘船過來,想用和她體重一樣多的金子換她的頭髮,鄙人都沒有答應!”
傑拉德不動聲色,轉動著小指上的戒指:“即使在摩鹿加的篝火晚會上充作柴薪的丁香梗,也不會比這更廉價。”
一個奴隸販子訕訕地退下,另一個趕忙擠代他的位置,指了一個新目標,一位身形健美,嘴銜金馬嚼的少年:“大人,請看那個!駐阿馬爾菲大使的小兒子,不僅長得像匹小馬一樣俊美,騎起來也跟烈馬一樣帶勁。馴服他,可花費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傑拉德似乎起了一點興趣,但他看了一會,最終還是乏味地說:”比起這個,你就不擔心他的父親來找你的麻煩?”
奴隸販子毫不避諱,發出大笑:“在找我的麻煩之前,我一定會先請他來這島上。我要盛情款待這位尊貴的大人,向他展示美人的歌舞,等到他喝得醉醺醺的時候……”
他充滿惡意地壓低了聲音:”……我就把他兒子牽進來,也讓他好好享用一番,再看看他第二天早上起來的反應。”
傑拉德嗤笑一聲,意興闌珊地說:“有趣的報復方式。”
在這之後,不管多麽動人的資產,都無法激起這位香料之主的興趣。或許是看奴隸主們實在丟盡臉面,傑拉德這才散漫地解釋說:“戲弄這類不幸者的自尊心,摧毀他們的世界,重塑一個獨屬於你的玩物……一兩次挺有趣,三四次也還行,次數一多,難免就要覺得厭煩。”
他百無聊賴地打量著下面,”還是換種玩法吧。”
“您向怎麽做?”
傑拉德的目光忽然凝固了。
牢牢盯著人群中的一點,他微笑著提問:“那是誰?那個面目平庸,褐色頭髮,藍眼睛的男孩,他是誰?”
“老爹”渾身一抖,從比他更富有,勢力更大的同行身後擠上去:“他叫阿加佩!回大人的話,那是阿加佩,他是個……”
遲疑一下,他俯身過去,在摩鹿加主人的耳邊隱秘推薦:“他是個雙性人,小時候就被父母賣上了貨船。性格十分溫馴,您想怎麽樣,就能對他怎麽樣……”
傑拉德·斯科特的神情終於被點亮了。他站起來,朝著通往露台下方的大理石樓梯走去,老爹急忙跟在他身邊。
“平凡的,從未感受過愛的男孩,因為特殊的體質受盡白眼,自卑無比……”傑拉德笑了起來,“這種孩子,最適合將他當做臨時的珍寶,捧在手心,捧得高高的——”
他走出宮殿,走向午後燦爛的陽光,走過一群為他的高大與英俊側目的美人,走向那個褐發藍眼,不知所措的男孩。
——然後再狠狠砸到地上摔碎,盡情觀賞他痛苦的淚水,還有來不及縮回胸膛的,破碎的真心。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