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玫瑰散發出醉人的馥鬱甜香,阿加佩再也說不了話,他也成了個醉醺醺的人。
“就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好不好?”傑拉德一邊用力親吻他的嘴唇,一邊從小指上褪下一枚戒指,牢牢按進少年的掌心,深深硌疼了他,“等我們離開這座島,回到陸地,我們就找一間教堂,我們會宣誓,然後從此結為夫妻……”
等到阿加佩從漫長的戰栗中回過神來,傑拉德還在一旁以細碎的親吻愛撫著他的脖頸,那枚璀璨的藍寶石就嵌在他的手心裡,並且留下了一圈紅豔的烙印。
傑拉德親自為他戴上戒指,它只允許他的小指穿過,但卻可以恰到好處地戴在阿加佩的中指上。男人溫柔地笑道:“很合適,對不對?它就屬於你了,等上了岸,我會為你打一枚更大更重的,壓到你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結婚……真的嗎?”阿加佩的思緒還沒有回籠,忍不住遲疑地問。
“當然是真的。”傑拉德親吻他沾滿汗珠的額角,“我以我的家族,還有我本人的名譽起誓。”
他們從碾成一地花泥的玫瑰園裡起來,傑拉德披上外袍,為他裹上絨毯,將他一把抱在懷裡,兩個人光明正大地從正門跑到臥房,引起沿途仆人的一片驚呼。傑拉德笑得氣都喘不上來,阿加佩也笑了,他心中充滿甜蜜的夢,愛情令他榮光煥發,同時更有勇氣。
我愛你,我會一直愛你,他天真地想,用我的生命愛你。
夜晚,他們相擁著躺在床上,窗外是永不落幕的熠熠星光。阿加佩將腦袋輕輕倚靠在傑拉德溫暖的臂膀上,他睡不著覺。
他們的第一次發生得合情合理,像呼吸一樣自然。傑拉德親吻他的額頭,嘴唇與指尖,他們很快就拋開一切,在床笫間對彼此坦誠。
傑拉德並未嘲笑他畸形的身體,正相反,他用熱烈的語言鼓勵他,讚美他。毋庸置疑,阿加佩從來沒被人這麽愛過。他的父母憎恨他,他的性格懦弱溫吞,連一個像樣的朋友都沒有,傑拉德是唯一一個對他這麽好的人。
他珍惜地摸著手上的戒指,藍寶石的戒面深邃剔透,在星光下折射著無與倫比的華彩,這不僅是一枚戒指,更是他的愛情,以及一顆真心的承諾。他和傑拉德的靈魂,便籍由這枚小小的指環連結在一處,多麽神奇啊。
戀愛中的情侶,自身就橫貫著一股熊熊燃燒的火焰,初戀總是使人喪失理智,並且被這種狂熱的愛所煎熬。阿加佩原先心灰意冷,不敢相信神的存在,但現在,他正向自己已經深信不疑的神明小聲禱告:“你救贖我,尊重我,讓我感受到愛。如果你用你的家族和名譽起誓,那我……我也願意用自己的生命起誓,好為你換取永遠的平安快樂,傑拉德。”
他輕輕轉動纖細的手指,藍寶石的華彩散射成無數細碎光點,躍上他的面頰,在黑暗中,仿佛一場紛紛如雨的淚。
第6章
“小子,”阿加佩的身後,忽然傳來一把粗糙的嗓音,“你在這兒啊。”
一個島上難得的陰天,傑拉德很早就離開了他們安眠的床榻,前往他的船隊清點貨物。這是即將離開的征兆,作為一個行船至此的客人,他已經逗留了太久。阿加佩也在忐忑不安地等待,因為按照諾言,傑拉德會帶他一並離開,回到那可以結合的,終生相伴的凡俗世界。
他心不在焉地轉動著手上的戒指,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人聲,粗魯的,同時也是猶豫的。
很耳熟。阿加佩匆忙回頭,“老爹”就站在不遠處,奴隸主的穿著仍然華貴,他的腰間還系著那根烏黑的鞭子,阿加佩看過一眼,心頭便升起寒意。
“大……大人。”阿加佩囁嚅著,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些難以忍耐的日夜,即便眼下不同於往日,他還是無法忘記曾經被塑造,被折磨的過程——出於利益的考量,奴隸販子隻將奴隸視作一件可以任憑心意改變形狀的東西,全然不把他們當成同類的人,活著的性命。
“往年的三月,這裡比任何大海港都要繁華。”老爹聳肩,自顧自地開口,“金銀珠寶、紫袍染料、虎豹犀牛,還有數不盡的名貴木材、香料與絲綢……無數王室的私庫在這裡被攤開展覽,向各自的主人炫耀財富地位,其中不乏相中新主顧促成的交易。今年為何大不如前,小子,你知道理由嗎?”
阿加佩不明白他的意思,因此他唯有回答:“我不知道。”
“因為在今年,摩鹿加的主人來了。”老爹發出沙啞的笑聲,“沒有人敢怠慢他,也沒人敢拿自己未來十幾年的香料貿易開玩笑,所以他們都走了,就像避開一片暗礁,避開一片必將沉船的風暴。”
老爹盯著他,奴隸主的眼神難以言明,卻叫阿加佩心頭泛起不祥的衰意。
他喃喃道:“我知道摩鹿加,他對我說過……”
“你不過是聽說。”老爹說,“歐洲王室每年十分之一的采購奢侈品支出流向那裡,無論教宗,王室、貴族,無一能夠離開香料供應。香料劃分階層,辨別貴賤,與宗教的神靈相連,那麽它們的主人呢,是否也有相同的威嚴?”
他沒有等到阿加佩的回話,年輕的奴隸望著他,想要分辯,但不知從何說起。
他已經聽懂了他的意思。
“沒有奴隸能夠離開這座島,小子,”老爹的語氣冷硬,“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你是個聽話的資產,倘若我手下全是你這樣的人,那我一定會大大的省心。聽著小子,我今天大發善心,就告訴你,你那位主人確實開出豐厚的價錢買下你,但代價是什麽呢?我也確實大賺了一筆,但我付出的名聲難道隻值這些錢嗎?畢竟,和他要做的事比起來,我今後的生意也得大打折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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