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實在太巧,發生得太意外了,畢竟,人生中的厄運就是如此突然,誰又能未卜先知呢?
一時間,求婚的風聲降到了最低,因為阿加佩怒氣衝衝地向查理一世控訴了這些人的卑劣行徑,他們既然已經如此不堪,就不該隨便地把手伸到他的女兒這裡!
作為一位公主的母親,伊莎貝拉非常認同他的說法,她向莉莉贈送了許多安慰的禮物,而皇帝在心上人那裡碰了一鼻子灰,也免不了惱火地呵斥了他那些荒謬的臣子。
目的達成,回去之後,阿加佩就再次接到了傑拉德·斯科特的回信。
這一次,他沒有立刻將信封丟進火裡,他遲疑了很長時間,終於伸手,揭下了信封上的火漆印。
【致我最親愛,最親愛的人:】
信上的字跡顫抖地飄飛著,對阿加佩勾勒出一張迫切的,沉浸在幻夢中的臉孔。
【——收到您的來信,我萬分激動,一時之間,不知自己是置身人間,還是到了全部幸福的盡頭,所有人向往的天國。
雖然我知道,我罪無可赦的身軀,只能一直墜落進地獄。】
粗略掃過那些滔滔不絕的感慨措辭,阿加佩繼續往下看。
【……我看見了您的要求,並毫不誇大地回答您,是的,盡管我身處萬裡之外,仍然聽說了“塞維利亞的百合”的名聲,世人總是愚蠢盲目,因著自身的命運總處於悲慘的境地,又無力跳出當下的泥沼,就熱衷於在遙不可及的遠方為自己設立一個光輝燦爛的謠言,一個用以期盼的目標。顯然,莉莉就是這樣被選中的。
但是不要擔心,盲目的人同樣是膽小的人,隻消稍加威懾,他們就會一哄而散,哭哭啼啼地逃回自己的巢穴去舔傷了。我已經為您處理了幾個囂張的宵小,保管他們在余生都戰戰兢兢,不敢越雷池半步。您的命令,就是我為之前進的意志。
不過,我這個莽撞的仆從,還是要鼓起勇氣,謙卑地向我的仁慈的主人提出建議:莉莉也是一名斯科特人,無論您多麽憎恨這一點,它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斯科特人不是溫室裡的花朵,瘋狂的天性,以及給我們一根稻草,便可以將王國出賣的魄力,就像流淌的閃電,充斥在我們的血管裡。不要溺愛她,不必為她遮掩全部的風雨,天性是不能禁錮,只能引導的。我相信,您高尚的品德會深刻地影響了她,給她帶去全新的人生。
……我不知道要怎麽跟您解釋,在這裡,我隻想說,請您給她歷練的機會,讓她磨練了自己的羽翼。斯科特人從不畏懼風暴,我們就是風暴。】
阿加佩眉心微皺,心裡五味雜陳。
他繼續往下看。
【……至於其他的事,您也不必擔心。好好地經營您的種植園吧,我與珍·斯科特之間的糾葛,很快也要分出個勝負了。
我已經對她施加了報復,我保證,她麾下的刺客與殺手已經所剩無幾,他們既然威脅到了您的安全,那還是毀滅的結局,會更加令我放心。】
最後,阿加佩盯著信的結尾。
【就這樣吧,我無數次憎恨了語言與文字的蒼白無力,就這樣吧!再寫下去,我怕我又要語無倫次,說著一些顛三倒四的胡話,惹您厭煩。愛已經是太沉重的東西,它日以繼夜地在我的心臟上施加壓力,使我再也不能輕率地讓它落在信紙上。
只要您肯在生活的閑暇碎片時刻想起了我,覺得我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可以支使,可以擺布的,操縱的地方——天啊,我真的不願意衝您大喊大叫,嚷著“您利用了我吧!使用了我吧!”——這就太可悲,太絕望了!
……但是,我還是要說,您就利用我吧,使用我吧。讓我知道,在這世上,我還有資格活下去,我是可以厚著臉皮,心存期望地等待,並且苟延殘喘的。
您是我永遠的主人。
一個最柔順的罪人,為您敬上。】
阿加佩無言地合上信封。
不知為何,他的手指也在微微地發著抖,仿佛被火焰給燙了一下。
他恍惚了好半天,想把這封信丟進壁爐,手伸過去,卻在空中凝固了半天。直到火苗費力地舔舐到信封邊緣,熱度順著紙面傳上來,阿加佩才回過神來,急忙松開了它,任由信箋掉落下去。
這封信的事,他沒有對任何人說。
·
1533年的冬天,在丈夫的陪同下,伊莎貝拉再次回到塞維利亞宮,時隔四年,她又一次懷上了身孕。
然而,了解她的身體情況,阿加佩並不覺得樂觀。冥冥中,直覺告訴他,皇后這一次仍然是凶多吉少。
第68章
在第三個兒子早夭之後,伊莎貝拉的身體就一直時好時壞,始終擺脫不了病弱的糾纏。阿加佩不能說,這對夫婦不是懷著僥幸的心理擁有的這個孩子。
畢竟,四年過去了,這個國家的許多人都期待著伊莎貝拉能再誕下一個健康的孩子,為皇室增光添彩。
“陛下,”寢殿裡,阿加佩輕輕握著她的手,這是他的特權,所有異性的大臣裡,只有他能如此貼近伊莎貝拉,而不惹來皇帝的妒忌之心,“您的臉色很不好。”
伊莎貝拉微微地笑了起來,她剛剛孕吐過,臉色蒼白,顴骨上又帶著一抹病態的潮紅。
“這個孩子很鬧騰,”她說,“讓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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