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桀的屍首已被理官領去處理、檢驗,等到明日將連斐等人的屍首起棺後還有更多檢驗等著做,所以眼下幾人能即刻著手的事倒只有這一件。呂子烈認為,白晝和黑夜的差別可能讓人產生錯覺,導致錯過蘇門,雖然蘇門的確不在官府名冊之上,但也可能並沒有什麽神怪因素,只是因為是個黑窯的緣故。
能用正常的原理解釋是最好,招惹黑暗並不是件有趣的事。
於是酉正時分,臨淄城的男女老少們在驚訝的目光中迎來了公子子烈府的駟車。車上一共坐著三人,前方趕車的是個英俊帥氣的年輕後生,左側尊位坐著風流倜儻,尊貴優雅的公子子烈,右側則坐著個容貌昳麗,膚白勝雪的男子。
三個形貌氣質各不相同的美男子同時出現在莊街上,頓時吸引了全街的女子。街市上一時人頭攢動,人人爭相要一睹美男子們的風采。下等女閭中的女子們塗脂抹粉,弱柳扶風,倚著門對著幾人連連揮舞彩帕:「公子,進來坐坐呀公子!」祝映台被喊得尷尬至極,呂子烈卻端坐不動,偶爾還對近側的女子投以足以令人誤會的笑容。
祝映台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這真的是上官烈的前世嗎,怎麽反而比較像馬文才或是施久的前世呢?
駟車沿著莊街一路直行到底,隨後往一處小路上拐去,又七拐八彎地連著穿過了好幾處狹窄的巷口。
「你確定是這條路沒錯?」
「回大人的話……」
「以後別加這句了。」呂子烈道,「聽著煩。」
「是這條路。」梁杉柏改口得很快,「小人自詡善識路,雖隻走過一遭,但已經記下了。」
「行了,知道了。還有,以後也別用小人來自稱了。」呂子烈補充。
梁杉柏愣了愣,然後重重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其實呂子烈這個人在不談論案情的時候,讓他感覺不錯,這人雖然身份尊貴,但與人相處並沒有架子,性情也算得上比較直爽,當然,除了狡猾使詐的時候以外。梁杉柏還不至於單純到不諳世事的地步。
馬車走了一陣,終於停下來。
「就是這裡,往前走有座青石門樓。」梁杉柏說。
呂子烈已經跳下車,祝映台也跟著下車,但是由於還不習慣身上的穿著,一不小心就被自己身上長長的深衣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一雙充滿力量和熱度的雙手在這時敏捷地湊上來牢牢扶住了他。
「小心。」上方傳來熟悉的嗓音,祝映台知道那是誰的。
「多謝。」他用力後仰身體,拉開了與這一個梁杉柏的距離,盡量說服自己不要去注意那人好像小孩子一樣的失望神情。
克制不住想要多靠近那人一點,甚至想要在那個懷抱裡待一會,但是那個人並不是梁杉柏,祝映台簡直有一種自己背叛了戀人的感覺。
「你確定?」呂子烈折回來問。
「是這條路沒錯。」
呂子烈側過身子:「但前頭只有一間廢屋而已。」
梁杉柏臉色難看:「不可能出錯!我記得這裡是條死胡同,那座青石門樓就在前頭,上次我是趕駢車過來,所以能夠進去,駟車的話就進不了。」
「沒有門樓。」呂子烈說,並且讓開身子,「而且,你看,這不是一條死胡同。」小路的另一側並未封口,遠遠看去,似乎還能望到淄河的水光。
「我沒有騙你們!」梁杉柏不敢相信地走了幾步才低聲說道,聲音裡有不甘也有惶恐,轉頭看向祝映台,「映台你相信我!」幾乎是哀求的口吻。
祝映台沒有即刻回答,而是走到前方去查看。正如呂子烈所說,那前頭佇立著一棟廢棄的宅子,碎裂的瓦片落在地上,周圍長滿了荒草,真讓人不敢相信在這繁華的臨淄城中竟然還會有這樣破落的所在。
梁杉柏也走了過來,望著掛了破舊旗幡的黑洞洞的屋子發呆。
「怎麽會這樣?我不可能記錯啊……」他喃喃念叨著,「不行,我要再走一次!」
「先別急。」祝映台說,「我想問你件事。」
呂子烈看向祝映台,他正邊走邊在這條道路上來回踱步,好像在尋找什麽,時不時地蹲下身,撚起地上的什麽東西聞一聞。
「好的,你問吧。」梁杉柏顯得很焦慮,他不想祝映台認為他是個撒謊背主的小人!
「之前你提到,在八月初七夜,連斐曾讓你送他前往蘇門,那時候,在曲蘇門之前,連斐有沒有囑咐你做過什麽特殊的事,比如讓你佩戴什麽特殊的東西或是進行過什麽儀式或者做任何與平時不同的舉動。」
梁杉柏疑惑地搖了搖頭:「除了一開始沒有提目的地以外,其他什麽都沒有。」
祝映台繼續問道:「那麽連斐出門之前,他自己有沒有什麽特殊的舉動?」
見梁杉柏一臉茫然,祝映台又轉而問:「或者,他出門的時候有沒有帶什麽特別的東西?」
梁杉柏再度搖頭:「連大人似乎並沒有帶什麽特別東西,不過如果是可以藏在身上的小件,那我就不知道了。」
「怎麽?你發現了什麽?」呂子烈問。
祝映台點點頭:「還沒完全確認,我們先進去看看再說。」
說著,走到那間屋子前,推了下門,門便開了,一股帶著些腐臭霉爛的陳年氣息便從屋裡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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