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旅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多出一口氣。
隨著對方越走越近,腐臭的氣息也越來越濃,不久,年輕人終於能夠看清那個人的樣子——對方穿著破爛的鎧甲,頭盔已經丟了,身上也插滿了箭鏃,但他卻渾然不覺,只是一步步向前走著,向著年輕人和他的同伴走來,在他行經的路面上,留下了兩道深黑色的痕跡,不知是血跡亦或是屍水。
年長者的喉嚨裡終於發出囚困許久的聲音,那聲音沙啞而可怕,聽起來就跟剛才的夜貓子叫聲差不多。
「是……秦……秦國的軍服……」年長男人抖得像篩糠一樣,他實在已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的恐懼。
「秦國的?」年輕人後知後覺地重複了一遍,頓時一股恐懼直衝腦門,「鬼啊!」年輕人慘叫一聲,回身拔腿就跑,匆忙中連自己掉落在地上的貨物都忘了拿。年長者也被叫聲驚醒,調轉身不要命地逃走了,很快山道上就只剩下了「秦國鬼」一個。
「秦國鬼」也聽到了那兩人鬧出的動靜,但那似乎並未引起他的注意。他只是輕描淡寫地看了兩個嚇得屁滾尿流的人一眼,便重新低下了頭,依舊以自己的步調,慢慢地沿著山路走了過來,仿佛從亙古至今都邁著同一步伐一樣。經過年輕人留下的貨物旁邊時,「秦國鬼」停了下來,沾滿血汙的臉上,既黑且亮的眼睛轉了轉,盯住了下方。
沒有經過太久的猶豫,他蹲下身,將那堆貨物攏到一起,略有些吃力地背到了自己背上……
第1章
臨淄是齊國的都城,亦是當今天下最繁華的城邑,這裡有醇酒、美人、寶物,有各色貨品和新鮮玩意,是四方商賈雲集之地,亦是男人們醉生夢死、不願返家的夢想鄉!
早年的臨淄其實並不那麽繁華,直到齊桓公時期,相國管仲為成就齊桓公霸主大業,在齊國上下推行了一系列富民強國的舉措,才使得齊國迅速壯大起來,其中之一的政策便是在臨淄城中廣設女閭。
女閭原本在民間也多有私設,但將之作為國家盈利所在,還是自管仲開的先端。齊國女子妖嬈嫵媚,又生性風流,女閭開設之後,果然吸引了齊國上下青壯男子的目光。
此後歷經數年,齊國的女閭逐漸揚名天下,不僅是齊國國中,甚至是其他各國的商賈貴胄都蜂擁而來,爭相要享受齊國女子的溫柔多情,這便使得臨淄城大大地熱鬧了起來,成就了如今不可取代的地位!
此時正是夜深之時,臨淄城的街道不見人影,一名更夫舉著風燈,正獨自在空寂的街道上行走。秋日的夜晚寒涼露重,更夫忍不住縮起了脖子,低聲埋怨著這該死的的天氣。
適才與一隊臨淄城的守備軍擦肩而過,人家身上穿的戴的跟他這破衣爛衫可大不相同,人人輕甲暖裘,夜間巡視也自有明晃晃的火把開路,有好酒暖炕等著回去享用,相比他的淒清孤寂,那是要舒坦多了。更夫想著,越發有氣無力,簡直要敲不動手裡的梆子。
「咚!——咚!咚!」一慢兩快。
「三更啦。」更夫拖長了聲調喊話。頭頂一片黑雲慢慢地靠過來,遮住了原本就不太明亮的月亮,卻又在周邊露出一圈黯淡的光來,照得下方忽明忽暗。這種天候,在民間有種不太吉利的說法,叫做鬼月亮,意思是有邪氣相侵,才使得月華晦暗,據說碰上這種天,往往都會有意外發生。
更夫看著天色暗暗道了聲晦氣,加快步伐要將最後兩條街巡完,好回去睡個好覺,偏偏這時候,一陣「得得」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傳了過來。空氣中不知不覺蕩開了一股香氛,那是一種叫人沉醉的香氣,既非花香也非酒香又或胭脂香,清淡之中雜有甜甘,細品之下又好似醇酒醉人。
更夫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用力吸著鼻子,想要將更多奇特的香味吸入髒腑之中,癡態猶如中了邪術一般。很快,兩乘皮毛黝黑的高頭大馬拉著一輛輕便的駢車悄悄滑了過來,剛好停在更夫的身前。
「打更的!」這深夜趕車的竟然是個二八少女,俏生生的白臉蛋上嵌著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衣著華美,體態嬌憨,言語之間卻頗有幾分不符年齡的媚色。她喊住那更夫,爽利問道:「管你問個路!」
更夫哪裡曾見過這樣的天仙絕色,一時間連答應都忘了,只知道傻愣愣地看著那姑娘不放。
少女見他這傻樣,頓時「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小小的雪白胸脯跟著亂顫:「問你話呢,你愣什麽呀!沒見過小姑奶奶這般貌美的可人兒嗎?」
「蘊兒,不得無禮。」黑暗中有人發了聲,駢車的簾子被人拉開,一隻好看的女人的手便探了出來。
這女人的嗓音著實是美妙至極!如果說名喚蘊兒的少女是好似鮮梨子一般爽脆甘甜的味道,那她就是酥軟得剛剛好的水蜜桃才會有的滋味,一品便是一口甘汁,叫人心神蕩漾。
女人從簾子後探出頭來,她身上穿著一身豔紅的衣裳,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為著不拋頭露面,此刻頭上蒙了塊頭巾,所以並看不清長相,只是光看露出的那隻白淨柔軟的手,還有那一小截皓月一般的手腕,就足以讓人對她的美貌浮想聯翩。
「小女子與侍女方才從外地趕來臨淄,夜深迷途,想向先生請教一二。」
更夫哪曾被人這麽好聲好氣地喊過「先生」,不由得殷勤道:「哎呀,您這可算是問對人了,我老丁在這城裡敲了幾十年更,甭管這城裡的大街小巷,有名字的沒名字的,老道新街小巷捷徑,我都熟得很,只是不知二位這是要上哪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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