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子烈雖然這麽說,但言語裡責怪的意味並不是太濃,大概是因為「梁杉柏」證明了他在出發前說的話,在國桀和連斐的屍身上同樣有一塊奇特的碎玉。
「對不起,大人。小人只是沒想到國大人屍身上的碎玉會掉在那種地方,連大人當時是含在嘴裡的。」「梁杉柏」在連府被抓之前及時取出了那塊玉,然後把它藏在了連府的一處草叢之中,這就是他說的只有他知道的案情細節。
「難道那玉是死亡訊息?」祝映台忽而輕聲道。
「對,死亡訊息。」「梁杉柏」有些意外地看了祝映台一眼,沒想到他這美麗的恩人竟然也知道這個詞匯。
是的,美麗。從第一眼看到祝映台起,「梁杉柏」腦子裡湧現的就是這個詞!這其中並沒有任何一絲侮辱的成分,因為他的救命恩人雖然是個男子,生得卻比許多女人都要更美麗,但這個美麗中又沒有一點陰柔做作的女氣,在美麗的外表下,這個人從氣質到風度,無疑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好男兒!「梁杉柏」越看越覺得自己對於這位恩人,有種莫名的信賴感和熟悉感,甚至是無法遏製的想要親近的感覺,雖然他們明明應該未曾見過,難道……
「嗯?」祝映台有些疑惑地看著「梁杉柏」,因為對方突然望著他發起呆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道哪裡有什麽不妥。一旁的呂子烈輕輕咳嗽了一聲,「梁杉柏」才猛然醒轉過來。
「對、對不起,小人一時走神了。」「梁杉柏」羞愧地伏低身體,「這兩塊碎玉足以證明兩起案子互有關聯,甚至,也許殺害連大人和國大人的凶手很可能還是同一個,因為連大人屍身上有玉的訊息除了凶手和我應該沒人知道,而碎玉中留下的則很可能是死亡訊息。」
「什麽是死亡訊息?」呂子烈問,他還從沒有聽過這個詞。
「是死者在死之前指證凶手留下的最後資訊,又或是凶手作案時故意留下的挑釁資訊。」祝映台解釋。確實,死亡訊息這個詞在現代使用頻繁,但在春秋時期或許很少有人使用,因為這並不符合古人的語言習慣,而且訊息這個詞也似乎不是古詞。祝映台頓時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梁杉柏的前世不僅勘驗屍體十分熟練,還會懂得這個辭藻?
「如此看來,這起案子裡顯然是後者了。」呂子烈接受能力很強,思索了一下馬上得出結論,「國桀不可能在死後把這麽個東西扔進在自己胸口裡。」
很顯然國桀屍身裡面的碎玉不是被他吞咽下去而是後期扔進去的,因為那玩意卡在上下腹腔分隔的膈肌上,並沒有通過食管,所以可以推斷那是凶手在掏心之後,自己扔進去的。
呂子烈問:「關鍵是,那兩塊碎玉裡到底包含了什麽資訊?」
「這恐怕要對比起來看才能知道。」「梁杉柏」說,「一般凶手留下的訊息無非以下幾種,下一個死亡預告、殺害這個人的原因,或者其他一些挑釁資訊。連大人一案中,小人由於時間太匆促,沒能仔細看連大人口中那塊玉,只知道玉的表面雕有花紋,像是從璧、璜、佩之類的東西上鑿下來的。國大人體內玉碎上雕琢的花紋與連大人那塊粗看也似乎是一個風格,很可能它們出自同一件器物。」
「國桀和連斐是否過從甚密?」祝映台問。
呂子烈搖搖頭:「認識是一定認識,畢竟國氏是監國大臣,連先生是朝官,但要說國桀和先生兩人關系親近卻不見得。且不說先生年紀和國桀差了快十二、三歲,兩人的性格也天差地遠。先生這個人,平日舉止端方,而且最是講究仁義道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麽,國桀則是另一副脾性,放蕩不羈,性喜交遊,紅顏知己、兄弟朋友滿大街都是,按照我的判斷,連先生應該不太會與國桀之流交友。」
「你叫連斐先生?」祝映台問。
呂子烈愣了一下,隨後點頭,臉上露出個笑,似乎在感歎祝映台的敏銳。
「沒錯,連先生曾是我們三兄弟共同的夫子,不過自從……」呂子烈略微停頓了一下,「自從我去了封地以後,已有許多年未曾見過先生了,我會出現在王城,關心先生這起案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祝映台沒有忽略呂子烈的那個停頓,卻還是點點頭:「那麽在你不在的這些年裡,他可能和國桀兩人有交情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除非先生改了脾氣……」言下之意還是不太可能有交情。
「連大人與國大人之間必然存在某種聯系,否則凶手不會專挑上他們倆。」「梁杉柏」說。
「連府還有其他人也死了。」呂子烈提醒他,「死的並非先生一人。」
「但是連府其余死了的人身上都沒有玉。」
呂子烈想了想:「嗯,你說得對,連府的其他人可能是因為某些原因被牽連進去的,至於國桀,大概是因為隻身在外,所以隻丟了自己的性命。」
「連府的其他人是怎麽死的?」祝映台問,「也被掏心了嗎?」
「沒有。」呂子烈代替「梁杉柏」回答,「只是被砍死。」
「凶器呢?」
「扔了一地。」
祝映台費解地看向呂子烈。
「連先生府裡請了一些看家的護衛,他們都是被自己的兵器殺死的。」
「真奇怪。」祝映台說,「你們這個年代的人殺人連把自己的刀都不舍得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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