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垂眼看向右手——那裡似乎並沒有觸碰到按鍵的觸感。
只見他的右手,從小臂開始,被泛著銀色金屬色澤的機械手代替。金屬指節修長圓滑,形狀和他原本的手無異,只是泛著堅硬冰冷的光澤,再也沒有了觸覺。
青年轉動著他的新手,五指漸次展開又收攏,看著指節間鏈接的球形關節,抿了抿蒼白的唇。
命都白撿回來一條了,還怕有個金屬義肢麽。
維諾從旁邊的架子上拽了一塊醫用白布遮住下半截身子,又找了塊布擦著身上黏糊糊的修複液,不一會兒門外隱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銀白色的病房門在“滴”一聲後向一側滑開——
“少將!”來人大步踏進來,褐發碧眼,五官俊朗,穿一身勁挺的帝國黑色軍官服,帶著金色條紋肩章,一臉焦急又驚喜道:“你終於醒了!”
達斯走到修複艙前,滿眼痛心地扶少將坐起來,“慢點慢點。”
這是他的副官。
只是不知道文中的他死後,達斯怎麽樣了。
當初看文的時候到了為數不多的劇情就跳,專門逮著男主的打鬥戲看。當時維諾看得爽,現在想從中摳劇情點,隻覺得頭疼。
“現在是什麽情況?”維諾沙啞著嗓音淡聲問副官。
達斯從櫃子裡拿出一套醫院病人服,給他披上白藍色的上衣,頓了頓,“您在醫療艙躺了兩個月了,作戰報告……按理來說應該由您來寫的,我甚至都沒有去參戰,但沃克將軍已經讓我按照他的意思寫好了,我還一直壓在手裡,沒有提交給軍團總部。”
副官扯起一個微澀的笑容,“按照將軍的意思,咱們弟兄的軍功得算在那位頭上一半,您連貢獻點都只能拿一半。都是他兒子,這心怎麽就能偏到天邊去?”
當然能偏到天邊去了。
維諾閉眼緩了緩,這個“那位”是誰,不言而喻。
作為工具人被安排的人生,現在想想似乎有些可笑。不管是他從出生就不被原生家庭的父親喜歡、人魚母父早死,還是年少出走獨自在外打拚,頻繁掙扎在生死線上……這些都是被安排好的,該他領便當的時候也照樣不容他拒絕。
所以主角的父親偏心主角,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麽。
反正這個世界碰上主角的事情,問就是邏輯都以主角的利益和意志為轉移。
“把作戰報告發給我,”他睜開了眼,眼底是一片淡漠,聲音低啞卻暗藏堅韌,“我是參戰存活下來的最高作戰人員,他們想知道什麽細節,我來寫。”
“是,少將!”副官頷首應下。
既然他能從那場戰役活下來,命不該絕,那他就不會拿著自家人用命拚出來的東西白便宜別人。管對方是主角還是誰,這是他維諾存活的世界,那他就是自己世界的主角!
別的東西,生死有命,各憑本事,但不該給的東西,他一點都不會白給。
維諾不在乎軍功,也不打算之後繼續在軍隊混了。軍隊傷亡率高,工資也高,他平時也沒什麽花通用點的愛好,以前攢下的軍功和帳戶裡的通用點已經夠他一輩子混吃等死了。
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以後難道繼續去上趕著送死麽?
但他不在意的東西,不代表別人可以不經過他允許就拿走。
他倒要給那個便宜爹看看,你不是想給寶貝小兒子攬軍功和貢獻點麽?看見了麽?那麽大的軍功,足夠你小兒子從少尉一步升到少校的——我一點都不給你。
“算了,沒事。”維諾試圖安慰看起來比他還難過的副官,“至少你還活著,我手下的兵大部分都沒事。”雖然有事的那小部分,連骸骨都收不回來了。
“少將……”達斯哽咽,眼底隱隱閃過水光。
兩人默契的不提那些留在宇宙中再也回不來的士兵們。
副手眨眨眼睛,散掉眼裡的濕氣,努力揚起笑容,“對了,您醒來前人魚繁育研究中心通知我們,說您的匹配人魚已經為您準備好了,等您醒來後就可以去看看帶回家。”似乎是在為維諾感到高興。
“是麽,”維諾到不奇怪,他很久之前就提交過申請名單了,只是研究院那邊回復過會幫他尋找適配人魚後,一直沒有後續聯絡。而他忙於工作,也沒去主動找那邊詢問,“那就去吧。”
雖然身體還不舒服,但這並不能阻擋維諾看美人魚的急切心情。他已經這麽不舒服了,說不定看看漂亮人魚就能心情好點呢?心情一好說不定身體都好的快呢?
說著維諾就打算從醫療艙裡起來。
然後扭了扭身子,發現沒成功。
面色蒼白的年輕人緩緩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腿。
他的兩條腿搭在醫療艙內,白皙修長,骨肉均亭,腿骨筆直,足弓自然彎出優美的弧度,腳趾尖只有一點血色從蒼白的皮膚下透出來,看起來有種病態的美。
他試著抬了抬腿,沒有屁用。
甚至看著腿都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維諾撩起毛巾掐了一把大腿,眼見手下的皮膚泛起了粉色,他卻一點疼痛都沒感覺到,好像掐了一把別人的大腿似的。
“我腿怎麽回事。”維諾面色複雜的看著自己沒有半點知覺的下半身,努力壓抑著內心想要跳起來罵人的暴躁心情。
副官站在旁邊,一臉糾結,幾次動了動嘴唇也沒憋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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