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沒醒那段時間,軍部已經調查過一遍大概情況了,也定下來給你的功勳章,我們這次來就是再捋一遍其中一些疑點。”
半個巴掌大銀色的飛鷹朝天伸展著寬大翅膀,尖銳的鳥喙發著冷光,利爪站在象征著尊貴與和平的梧桐樹枝上。
這是帝國二級功勳章,銀鷹。只有為帝國的安全或和平做出巨大貢獻的人,才能拿到。
少將垂眼看著桌前的銀鷹,半點沒表示。
如果可以,他寧願不要這一小塊金屬疙瘩,也想讓他手下的人都活著。
“拿著吧,這也有他們的一部分,替他們收著。”監察部長拍了拍維諾的肩膀,轉身走了。
維諾動了動眼神,沉默地伸手將盒子裡冷冰冰的銀鷹拿了起來,攥進手裡。
他拿了一會兒,又覺得這金屬太冷了,怎麽也捂不熱,便隨手收進了胸前的口袋中,隔著衣袋按了按,將銀鷹捂在胸前。
等他們都走了,維諾才撐著桌面慢慢站起來——他現在可以正常用腿行走了,但站起或坐下時,還得慢點來,不然接駁肢體的地方就會疼痛。
明亮的會議室內,只有一個瘦削的黑發年輕人站在桌邊,看著長桌中央的裝飾花瓶略微出神。
剛才那個滿口胡謅的小孩隨口猜了個誘蟲劑,這東西他確實拿不到,但這個無厘頭的猜測也給維諾找了點方向。
大部分人可能不知道,誘蟲劑的原料其實是蟲族的王族幼蟲散發的信息素。
除了人工合成的誘蟲劑,其實天然的王族幼蟲卵本身就可以在短時間內聚集起大量蟲獸。這還是維諾以前帶兵去一個蟲星剿滅蟲巢的時候發現的。
他們在一處低窪地停歇,在擊殺掉聚集在那裡的三四隻蟲獸後,沒一會兒就被一大波蟲群衝上來瘋狂圍攻。那架勢不像在攻擊獵物,更像是被觸碰了珍寶後發怒攻擊敵人的樣子。
好在他們當時人手和武器裝備都很充足,驟然被攻擊後也沒想那麽多,就花了一段時間按死了所有蟲獸。
只是有戰士發現,有一隻蟲獸的表現很奇怪。
它伏在地上從土坑裡小心翼翼挖出了什麽銜在嘴裡,然後試圖振翅逃跑,結果被機甲量子炮從背後射穿了翅膀下背部最柔嫩的要害處,在下腹從後往前炸開一個孔洞。
後來他們從死去的蟲獸嘴裡扒出來的一個拇指大的白色橢圓形硬球,上面有個淡淡的金點。
維諾把這個球裝在真空封閉器裡帶回軍部研究院後,才發現這是一顆小型蟲群部落的王蟲蟲卵。那些蟲獸之所以發了瘋似的攻擊他們,就是因為他們靠近了王蟲蟲卵的孵化地。
蟲族的結構可以理解為總分總分模式,並不是所有的蟲獸都歸屬一個王蟲,而是分種群部落的。每一個大的蟲獸部落都有不同類型的蟲子,而每一種類型的蟲子中,又有它們的王蟲作為領導者。
任何王蟲的蟲卵天然可以分泌一種信息素,引得周圍的蟲獸前來保護,攻擊一切不屬於同族的物種。
當想通這個事情後,再去回想當時攻擊他們的一大群螳螂型蟲獸,那股瘋狂圍攻的模樣,可不就是像以前他們遇到的那群為了保護王蟲蟲卵而進攻的蟲子。
維諾眼底幽深一片,開始回憶那天拿到報告去攻打蟲子的時候,他們那一隊人身上的裝備。
人的身上是不能放的。蟲卵必須放在特定的真空容器中,不然蟲卵時刻散發的信息素會不斷地吸引蟲族前來保護。
而最小的容器也有小魔方那麽大小,他們臨時出任務的隊員都是穿著貼身的緊身作戰服,放在身上太顯眼了,別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剩下能裝的地方,就只有機甲裡面了。
一個是機甲駕駛艙內的儲存艙,一般放著機甲能源塊和少量的個人物品。戰士們啟動機甲前都會照例檢查自己攜帶的能源塊是否足夠,有奇怪的東西存在他們一定會看到,也會上報的。
還有一個能放小物件,機甲駕駛員緊急出戰前也不會有機會檢查的地方——機甲的線路艙內部,裡面是大量的線路和零件,把那些密集的線分開後,放入內部的零件縫隙內,再合攏上面的線路,就什麽也發現不了了。
能打開線路艙的,只有機甲檢修部的人,負責日常的機甲維修護養。
只是……還有一個人,已經不算是機甲檢修部的人了,但還保留了開艙檢查的權限。
達斯以前是機甲維修部出身的,他就是維諾的專屬機甲維修師,後來因為在作戰中發揮了突出表現,被上級領導從維修部提到了指揮部,跟在他身邊做副官,這一跟就是三年。
維諾的心越來越沉,他撐著桌子,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願意懷疑身邊的人,達斯是他從入軍部起,還是個身份低微的士官時就跟著他,一路陪他走到少將這個職位的人。
可以說他是完全放心把後背交給達斯的。
他不會把胡亂猜測作為定罪依據,但也不能因為信任而盲目放過任何一個懷疑對象。
等他回去後,機甲檢修部的每個人的開艙檢查記錄他都要查看,包括達斯的。
接到蟲潮報告那天,達斯剛好有事請假,不在軍部,所以維諾自己的機甲是沒人動的。但——別人的機甲呢?
他逼著自己去回憶那段不敢觸碰的記憶,回到那天漫天的蟲獸,和不斷爆炸在漆黑宇宙裡的橙紅色火焰中,去回想任何一處怪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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