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去,那些玫瑰都是連盆帶土的養殖在室內的,可以保持更久的花期——當然,能夠買下這一屋子的自然白玫瑰,所需要的通用點也是近乎天價的。
而至少在兩年前,眼前的星盜頭子還是個被困在烏列爾主家,需要他哥哥想歪招救他的小可憐。
一個人在短短兩年時間內,就能從底層小可憐翻身逆襲到這種高度,維諾絕不會低估這人。
聽譚遇說,傳聞中的颶風頭子手段陰狠毒辣,讓人不寒而栗。
這種人對別人狠,對他自己只會更狠。
而維諾在看到伊恩笑著說他殺了他哥哥的時候,心裡很不是滋味。
伊恩並不恨自己殺了他的血親。
就是因為維諾很清晰地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情緒,才知道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他需要遭受過多大的苦難、對家人以及身邊人有多少次期待的落空,才能坦然的放棄對於旁人的期望,甚至笑著感謝一個只能說是間接給了他機會,讓他脫離困境的殺兄仇人。
也許是從伊恩身上看見了曾經孤立無援的自己,維諾一時衝動問出了那句話,他想了解這個青年。
但這個問題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切入點。
果然,颶風團長臉上原本溫柔到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緩緩收斂起來,他如深翡一般幽綠的眸子微微晃了晃,像是空了一瞬。
但在任何人發現這點之前,這個柔美到讓人無法一眼認同他身份的男人,就閉上了眼,貌似疲憊的躺回靠椅,輕輕呼出一口細霧,紅唇慵懶勾起。
“您問星盜為什麽想要通用點?”他好像被這個傻問題逗笑了,也懶得解釋更多,“看來你們現在不願意和我談生意,那就過兩天再說吧。”
颶風星盜團團長全程看似很好說話,一直笑眯眯的,但他柔軟的態度下,是很強硬的意圖表示。
‘不給錢也行,你們就在這裡呆著吧,呆到什麽時候願意給了,再放你們走。’
*
直到被趕出伊恩的休息室外,維諾還是有點懵,倒是譚遇抓著他的手腕,十分坦然地跟著給他們帶路的人往休息室走。
這些天被帝國的人追在屁股後面打,他和維諾都累了,剛好休息一下。
颶風星盜團團長目前看來對他們態度不明,譚遇看得很清楚,那個團長嘴上說著要通用點,實際上他的眼中連對於金錢權力的欲望都沒有。
一個人連活著的欲望都快被耗幹了,怎麽可能會對金錢有佔有欲。
這個星盜頭子索要通用點的行為,就像是給自己一個合理行事的借口。
譚遇不了解這個人,但根據他聽說的傳聞,和今天實際見到的伊恩本人,他大概對這個青年曾經的經歷有個模糊的判斷。
一個長了一張好臉、看起來身段柔弱的男人,在這個時代,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烏利爾家少主的風流荒唐,譚遇也曾在宴會上聽人議論過。
維諾跟著譚遇回屋後,有些沉默地坐在床邊,低垂著頭,額邊的發絲沾染了薄汗,蔫蔫地耷拉下來,實力詮釋什麽叫連頭髮絲都看起來悶悶不樂。
男人在心底歎了口氣,坐到他身邊抬手揉了揉青年失落的發絲,摟著人的肩膀,讓維諾靠進自己懷裡。
“難受?”譚遇垂眸,溫聲問他。
青年一聲不吭地抬手,抓住他的衣角,像是失落又不願意出聲的小孩,臉埋在男人的胸前,看不清神色。
“我當初沒有去救他,是我做錯了麽。”維諾嗓音悶悶的,帶著疲憊的沙啞,“他看上去……好像不太好。”
曾經被一個小貴族家困了十幾年的伊恩,現在成了帝國星際最大的星盜團團長,身居高位,背後站著的武裝力量難以估量。
但他看起來只有表面的華麗美好,內在的情緒全是空洞。
“寶貝,你沒錯做任何事,”譚遇用力在青年的黑發上親了一口,也沒管兩人狼狽邋遢的一身汗味和塵土味,抱著維諾安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這不是你的責任。”
維諾埋在譚遇溫暖的胸膛前,男人的體溫透過襯衣漫出來,一點點將維諾酸皺的心撫平。
寬大的掌心一下下撫摸著頭頂,維諾感覺自己就像是哭鼻子後被哄的小朋友一樣。
或許是幼時沒有從長輩那裡得到過足夠的關愛,他有些羞赧,但依舊很喜歡被男人這樣寵著。
“我知道。”維諾低聲開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變得很容易被觸動,看到對方狀態不好,就覺得難過,然後開始想是不是我有哪裡做的不到位。”
明明處決達斯的時候,維諾覺得自己不去幫他救弟弟,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來著。
譚遇思索了幾秒,提出了一個猜測,“有沒有可能,是你覺醒人魚血脈後,對人魚族群產生了某種情感歸屬?”
“情感歸屬?那是什麽?”青年從他的懷裡抬起頭,露出一張疲憊中露著茫然的臉。此時的黑眼金瞳沒了之前的可怖感,反而露出一絲可憐兮兮的呆愣感。
維諾沒能聽懂譚遇在說什麽。
這不能怪維諾,長時間的精神力釋放讓他的大腦一直處於超負荷運轉之中。此時到了一個封閉的相對安全的環境,神經松弛下來,腦子反而陷入轉不動的境地了。
譚遇說了那麽一長串話,維諾的大腦卻隻捕捉到了最後四個字,情感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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