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無辜,你的戰友就不無辜麽。”
“你弟弟遭受的十年罪苦,有一半要歸功在你頭上,現在你說想救他?不覺得諷刺麽。”
“達斯,我不會幫你,沒人會幫你救你弟弟。”
他說話聲音並不大,情緒也不激烈,聲調淡淡的,像是往日和達斯打招呼一般。
奪走了達斯最後的期望。
“不——!求你——!”
維諾看著達斯眼中最後的光芒破碎,痛苦、無法置信、悔恨,讓那張臉扭曲起來,他不再有耐心,利落地扣動扳機。
“砰——!”
在最後的一瞬間,達斯終於後悔到絕望,恨不得回到當初掐死那個打算做奸細的自己——他的死亡,竟然連什麽都無法改變。
他以為自己忍辱負重了的這十年,所有做的不過是一場無用功而已。
究竟是為什麽啊……
悶悶的聲響爆開,粒子光束在瞬間穿透了人體脆弱的頭顱,達斯保持著面色痛苦、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的模樣,頓在原地片刻,然後頹然倒下,胳膊扭曲成奇怪的弧度,毫無形象體面可言地癱在地上。
冰冷的豐碑下,叛徒的鮮血緩緩流淌,祭奠著碑中的英靈。
眾人看著這一幕,心中的憤怒終於有所減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落寞。就算叛徒死了,那些人也永遠回不來了。
隨著身體的倒地,一個包著藍色禮物紙的小盒子從達斯的衣兜滾了出來,在地上翻滾幾下,粘上一點鮮血後,搖搖晃晃的落穩。
維諾按下扳機後,沒有再看倒下的人,他收起槍,面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眾人,深吸一口氣,提聲說道。
“叛徒處決了,但我一點也沒感到高興。一個本應是我們信任的人、可以交托後背的人,背叛了我們。”
“我知道,往日我的情緒並不外露,也不會表現出我對戰友的感情,”黑發少將額前的黑色碎發被風吹起,露出他隱隱變紅的眼眶,黑眸隱約泛起水汽,“但那並不代表我不在意你們。”
“我知道身為守邊的將士,戰損是難免會有的,但我帶出去作戰的每一個人,我都想完整地把你們帶回來,所以第三軍團的戰損率一直是全軍最低的。”
“所以有自己人在背後捅刀的時候,我才這麽生氣!”
“我不希望我們第三軍團今後再出現另一個達斯,有困難不向自己可以交托性命的兄弟們尋求幫助,反而去找外人!靠出賣自己的弟兄解決困難!”
“你們有任何困難,不管是經濟緊張、家人有難、人際關系有問題,還是什麽別的你們解決不了的問題,都可以來找我、找夏將軍!我是你們的少將,不是一個只會對你們發號施令讓你們送死的人,也是你們的兄弟!你們可以信任我!”
少將的聲音隨著情緒的激動,慢慢變得沙啞起來,聲音充滿痛苦。他在痛苦自己的軍團中出現了本來可以避免的悲劇,到最後他幾乎是在低喊著請求他們,去信任他,不要輕易選擇背叛。
第三軍團圍著少將的人群中,有的漢子剛才看達斯跪在地上哭喊都沒動一根眉毛,現在突然抬起手,迅速抹了一把自己即將淚崩的眼眶。
沒人笑話他,因為別人也在忙著忍淚。
這一刻,士兵們突然覺得,維諾少將和他們挨得很近,心靈之間的距離是如此之近,讓他們明確的感受到少將冷淡表面下那顆柔軟的心,和對他們的在乎和重視。
有人擦了擦通紅的眼睛,粗聲粗氣地大喊出聲,“我們不會做叛徒的!”
“不做叛徒!”
“不做叛徒!”開始有零散的附和聲。
到最後,這群軍人面向他們戰友的英靈碑,在犧牲的戰友的見證下,右手按在心口處,齊齊衝著站在碑前紅了眼眶的少將,用心喊出了自己鐵骨錚錚的諾言。
“不做叛徒!!!”
……
眾人都走後,維諾留下了作戰隊隊長蘭伯特,綁達斯來的人。
維諾知道,蘭伯特以前和達斯關系很好,是深夜一起喝酒打遊戲聊人魚、食堂裡吃飯永遠坐一起的那種,達斯的近戰技巧還是蘭伯特手把手帶他練出來的。
發生這種事,蘭伯特面上不顯,內心應該也不好受。
“送他最後一程吧。”維諾排排蘭伯特的肩。
此時的高大男人沉默地低著頭,遮住自己微紅的眼眶,聲音低低的,不知道在和維諾說還是在和自己說,“我和他在一起共事幾年,我以為自己和他無話不談,卻沒想到他始終沒有信任過我哪怕一秒。”
“少將,也怪我太粗心大意,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
“他幾乎從來沒說過自己弟弟,只有一次喝醉酒說漏了嘴,說他想弟弟了,等我後來再問他關於他弟弟的事,他就閉口不談了。”
“我該早點意識到有問題的。”
維諾握拳捶在蘭伯特胳膊上,輕斥他:“跟你沒關系,就算你發現了,還是改變不了他從一開始就選擇背叛的事實,他從來沒有信任過我們軍團的任何一個人。”
“我知道,”高大的漢子終於忍不住哽咽,悔恨如煙霧般纏繞在他周身,無法解脫,他從齒縫間咬出意難平的字句來,“要是我能早點發現他不對勁,是不是就能避免那場悲劇了。”
維諾也一起沉默下來,他垂眼看著地上躺著的人別扭痛苦的姿勢,喉間滾動,“人生沒有如果,覺得難受的話,就去練你的新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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