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腦袋挺輕的吧,這根維諾少將存在感低有什麽關系?你忘了前幾個月第三軍團犧牲了十多個人麽?他們估計這時候來集體悼念了。”
“默哀三分鍾。”
“默哀。”
……
廣場上的人並不多,在看見這一大片蜂擁而出的黑衣軍裝的軍人後,大部分人都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提前走了,只有少數幾個還站在英靈碑前,或蹲或站,默默地在心裡和碑上那個冰冷燙金的名字交談。
維諾並沒有讓人去驅逐他們。
英靈碑紀念廣場聽上去似乎只有一座英靈碑,但實際上,這裡林林總總立了二十幾座高低不同、樣式不同的紀念碑,每一座碑上都印刻著小小的名字,用燙金固定住痕跡,保持名字經久不變。
說是紀念廣場,本質上這是一座從帝國建國初期就立起來的墓園。
經過了後續的不斷修繕,才變成如今這般規模。
維諾帶著人到了他們第三軍團犧牲的人所在的紀念碑前。
這是一座冷冰冰的,散發著金屬光澤的銀白色高大六棱柱,柱體上從上往下印刻著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
維諾所面對的那一面,名字隻刻到了他肩膀的位置,下面還有大片的留白空間,等待後續名字的填補。
一名作戰隊隊長用槍頂著達斯的後背,把人推到紀念碑前,用槍口狠狠戳了一下這個叛徒的後背。
“不跟他們打個招呼麽?”
達斯被推得一趔趄,堪堪站穩,他低眼看著碑面上最後幾個熟悉的名字,沒有吭聲。
在宇宙中死去的戰士們連屍體都很難找回,能留下帶回給戰死將士的親人的,只有他們在營地裡的一些個人用品。
甚至一些人連親人都沒有,他們從帝國福利機構出來,還沒來得及組建家庭,犧牲後,留在世間的便只有這座冰冷豐碑上的一個符號,代表著他們曾來過世間,為帝國奉獻出了生命。
維諾看了他一眼,面向周圍圍站在紀念碑前,狠狠瞪著背手而站的達斯,恨不得從他身上生生咬下塊肉來的士兵們,提高了音量,丹田用力,讓站在後方的人都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第三軍團的人從來不怕死,我們怕的是不明不白的犧牲,是浪費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我不知道在五個月前,軍團內一支作戰小隊全隊壯烈犧牲後,有多少人來這裡看過他們。”
“我知道這裡很多人都和他們相熟,有過命的交情。”
維諾停頓了一下,看著面前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一個個紅了眼,繼續道:“但我沒有來這裡悼念過他們——因為我認為,我沒有資格來。”
“在徹底查出當時那場變故的原因、能給他們一個交代之前,我沒有資格前來再次打擾他們。”
“所以我一直沒有來。”
有些心腸軟的士兵這會兒忍不住抬起手來,狠狠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今天我帶著大家來這裡,是因為我覺得,我有資格來給他們一個交代了。”
他的聲音漸漸提高,嗓音裡染上痛心的失望,“沒有什麽蟲族異動,也不是我們第三軍準備不周、應對失職,有的只是一個利用我們的信任,對我們背後捅刀的背叛者!他在章塗的機甲裡放了誘蟲物、篡改了作戰機甲中的求援程序,讓我們的援兵沒法知道我們需要增援,生生耗死了我們十幾個弟兄!”
說到最後,維諾沙啞的聲音裡染上了微微的哭腔。
廣場上風很大,落葉隨著秋風凌亂地在地上打卷,天氣暗沉沉的,無端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低著頭的達斯一直站在碑前,一聲不吭,好像聾了一般。
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背叛者死!”
隊伍裡開始有人零零散散地爆喝出聲,後來這聲音逐漸凝結起來,像是汩汩溪流匯聚成洶湧的江湖浪潮,高高的在空氣中掀起浪牆,聲音震耳欲聾。
“背叛者死!背叛者死!!背叛者死!!!”
達斯蒼白著臉,他這才感覺到,什麽是真正的寒冷。
連心臟裡都又疼又緊地縮在一起,被埋入了堅冰中。
黑發的年輕少將抬起右手,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整個廣場瞬間無聲。
旁邊圍觀的幾個普通民眾,也安靜地看著這邊。
他們都是死亡軍人的眷屬,當然知道軍中最恨的,就是奸細叛徒。
維諾側過臉,冷聲問從剛才起就好像死了一般的達斯。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低著頭的青年低聲艱澀地想要做最後的辯解,“我不知道……我一開始,不知道那個東西會誘蟲……對不起,少將。”
有靠前的士兵聽到了這句話,立馬炸了,“呸!解釋你爹呢!難道知道了你就不會選擇背叛麽!”
達斯抿了抿唇,又不說話了。
“這跟你知不知道那件東西的作用沒有關系,”維諾搖了搖頭,終於把埋在心裡很久的話說了出來,“你跟在我身邊有幾年了,不管你有什麽難處,這幾年裡,你有多少次機會可以向我尋求幫助,可以和我坦白,但你都沒有,每一次,你都選擇了背叛我。”
“你在我們的機架上動手腳,我醒來後你還要繼續騙我,甚至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你還放走了星獄的犯人。”
“你有對不起我麽?”維諾盯著他,像是要透過這張此時看起來落寞難過的臉,看透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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