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夏銘鈺最厭惡的顏色。
聽到有人進來後,有什麽東西動了動,發出了嘶啞恐懼的聲音。
夏銘鈺踏進這間屋子的時候,下意識地屏息了幾秒鍾,之後才反應過來,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
空氣中並沒有他想象的腐臭味,反而是淡淡的花香味道,夏銘鈺看了看窗邊,那裡的銅製花架上錯落擺放著幾盆盛放的曇花,白色的花瓣嫩生生的張開,露出中間嬌嫩的細蕊。
仔細看去,原來窗戶並沒有關死,有一絲涼風順著窗簾縫隙縫吹進來,剛好吹在花架上,一架靜靜盛放的曇花猶如大團落雪般微微顫動。
挺諷刺的,居然還在這裡擺這麽純潔的花,夏銘鈺收回視線。
隨著軍靴硬跟磕在橡木地板上的聲音靠近,床上傳出的掙扎聲越來越大,布料被摩擦的聲音,和毫無意義的“啊啊啊啊——”的沙啞叫聲,在這間大到讓人不適的臥室裡回蕩盤旋,聽著像是在耳邊用尖刺刮擦磨砂玻璃一樣,令人不適。
白發的青年走到床邊,將室內的頂燈亮度調低,營造出昏暗的室內環境來,然後摘下墨鏡。
紗帳內的聲音慢慢變小了,似乎裡面的存在也被這昏暗的光撫慰到了。
雪白的手套觸碰上黑色的金絲紗帳,攥住,“唰”地一聲,向一旁拉開——!
第97章 他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陰雲般沉重的紗帳被驟然拽開,露出床上不斷發出噪聲的東西——
那是一條人魚。
金色長發如海藻般散亂地鋪陳在黑色床鋪上,被頂上微弱的燈光照出暗金反光來,幽光流動在他的長發上,讓人魚看起來像是童話中的存有一般。
貌美、鮮嫩、可口,這些詞都能用在這條人魚身上,連他扭動尾巴有意無意露出微張的生殖鱗片的時候,腰身都透著一股風韻成熟的味道,像是渾身都在往外滲蜜水的成熟桃子,等人采擷。
嫩綠色的眼眸像是過水的嫩提子一般,對上了冰粉色的眼眸。看見陌生的來人,人魚下意識掙扎起來。
然而這條漂亮的人魚一開口,就是完全不符合他甜美外表的嘶啞的“啊啊”聲。
他看著陌生的來人,不住扭著尾巴往後退,卻被手上的鏈子固定在原地,無力擺脫。
夏銘鈺順著床頭的銀色閃光看過去,就見人魚手腕間扣著一根秘銀鏈子,像是栓狗一樣把人魚栓在了這張床上。
人魚的手腕已經被磨出血痕了,尾巴也有長時間脫水後微微乾燥的跡象。
外面的人熱熱鬧鬧的對一個死人表示緬懷關切,卻沒人想起這條被栓在那個死人的房間,快要脫水乾死的人魚。
帶著白手套的修長手掌伸向人魚,人魚茫然的眼睛裡透露出害怕,他顫抖地縮著脖子,使勁往後仰,直到手腕被扯痛、退無可退的程度——然後看著那隻手,輕輕落在了他的頭頂。
一下,一下,笨拙緩慢的撫摸。
輕柔的力量讓人魚有些昏昏欲睡,他眼睛亮了亮,嘴裡“啊啊”小聲叫著,往這個陌生的人面前爬去,把臉貼在了青年的腹間,討好地試圖用自己僅會的方式取悅對方。
那隻溫柔的手拂過人魚秀美的發絲,他的臉頰,來到了他脆弱白皙的脖頸,以一種人魚從未體驗過的方式,帶給他安心與渴望依靠的感覺。
夏銘鈺坐在了床邊,人魚閉上眼,枕著他的腿,把臉側貼在青年的腹部,小心翼翼抓著對方的衣角,像是累了很久,終於找到了溫暖的巢穴、可以停歇了一般。
那隻手張開,緩緩攏住人魚的脖頸。
窗戶口的窗簾忽然動了,屋外強風吹過,大股的風猛地竄了進來,將黑紅色的落地窗簾吹鼓,揚起窗簾的一角,像是死神的袍角翻飛。
在窗簾被風吹起的瞬間,窗外明亮的晨光倏然灑入房間,長長的光束穿破空氣中輕舞的浮塵,直直地落在床邊,爬上人魚的發頂,雪白手套下的燦金發絲在那一瞬間像是華美的珍寶,值得被人捧在手心珍藏,燦爛得有些晃眼。
然而這光隻存在了短短一瞬,光束的尾端還沒有觸及到人魚的臉頰,就已力竭退去。
輕微地“啪嗒”一聲,方才高高揚起的窗簾一角由上至下,拍在了旁邊花架上安靜盛放的花朵上。
淡淡的花香忽然濃重起來,像是一杓蜜糖驟然落入水中,被攪動開來,甜得有些發膩。
花架上的白色曇花簌簌顫動,雪白的花瓣被打落,順著氣流紛飛到屋內,紛紛揚揚地落下,像是從昏暗的天空降下了一場夢幻的清雪。
有雪花悠然落在人魚金色的發絲上、布滿紅痕的脊背上、和殘缺鱗片的魚尾上。
還有一片雪,落在人魚嘴角紫紅的淤痕處,為他掩去了那一點本不該屬於他的瑕疵。
人魚身上帶著血色的傷口貼在青年的衣服上,氤出一片更深的、潮濕的黑色。
往日潔癖到睡覺都不肯脫白手套的青年,卻不為所動。
人魚神色安穩地,睡在了白發青年懷中。
坐在床邊的青年淡粉色的眼眸低垂,白發從頰邊滑落,他看著腿上的人魚,直到人魚呼吸消失、安靜睡去,也沒有停止輕撫他頭頂的手。
之後不會再有人打擾他了。
他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夏銘鈺想,他曾經沒能力做到的事情,如今終於將這場安穩的夢送給了另一條人魚,也算做了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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