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獸被嗆了一下,接著又反應過來,重新咬合住入侵者的肢體,偏過頭就要把人拽回來。
海邊的懸崖上,冷風呼嘯,夜幕中的銀河星空浩瀚無垠,宇宙的浩渺通過這篇天幕被清晰地展現。
沒有了大氣汙染帶來的陰霾天空,億萬光年之外的璀璨星光都能從古藍星的地表觀測到。
然而沒人有心情欣賞這樣的美景。
維諾抓著他的匕首,狠狠扎向腿根處,咬著牙根左右晃動匕首,把裡面花了三個多月才長好的神經再次切斷。
那是義肢和他身體的連接處。
匕首上還有斬殺母蟲時留下的蟲血和黏液,髒乎乎的,此時也被一起扎進了他的血肉中。
但維諾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
他的胯部已經出來了,只要蟲獸再松口一次,他應該就能脫困。
但很顯然,蟲獸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胯部和義肢連接的地方傳來的巨大拉扯力就很好地說明了這個情況。
他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抱著石頭等自己的力氣拚不過蟲獸的時候,被蟲子拽進去分食;還有一個就是自斷雙腿,求得一線生機。
很顯然他的力氣不可能拚過一棟房子那麽大的蟲獸。就算他殺蟲無數,但他本質上還是個人類。
在沒有任何武器加持的情況下,想和蟲獸拚力氣簡直就是消化。
但如果選擇自斷雙腿,在這個沒什麽落腳處的懸崖壁上之後要怎麽辦,他也不知道——更何況他還沒有腳了。
但他知道,如果不斷腿,那就是百分之百的等死。
他記得當初醫生以他說過,義肢和他身上髖骨的鏈接點就在腿根處,那裡有幾條人工信駁接線作為鏈接大腦和義肢的信號傳輸神經。
只要切斷那幾條駁接神經,再加上山洞裡蟲獸的拉扯力,這雙假腿應該很容易就被拽掉了。
右側的小臂已經被炸了,徹底動不了了,維諾用右邊的上臂和胸膛死命夾住一塊剛好能被他抱進懷裡的石塊,左手迅速抄起匕首就給自己兩腿根處狠狠各扎了一刀。
他下手極快,為了怕一下切不斷所有的神經,還把匕首插在肉裡左右晃了一下。
溫熱的血液一下順著傷口溢了出去。
維諾的臉一下就白了,他悶哼一聲,額頭頓時布滿冷汗。被海岸邊的冷風一吹,變成刺骨的寒意直衝他的四肢百骸。
蟲獸聞到血腥味,興奮地用力往回拽他。
他能感受到,有一條腿已經斷了,大腦信號傳輸過去的指令,機械腿已經完全反饋不了了。
扎第二條腿的時候,維諾手裡的匕首明顯握不穩了,他在初次創口的位置換著地方來回捅了自己三遍。
維諾的呼吸都在顫抖。
血流得洶湧。
熱量迅速流逝,維諾覺得自己像是被掛在寒冬臘月風乾的臘腸,又冷又乾。
下方的蟲獸一個甩頭!終於把兩條帶著模糊血肉的機械腿拽了進去。
山洞中的蟲獸蜂擁而上,拚命爭搶著硬邦邦的機械腿,義肢截面上那點血肉讓它們瘋狂。
王蟲死去,現在這些蟲獸的腦子裡便只剩下進食了。至於入侵者,它們應該已經抓到他了,現在就把入侵者分屍!徹底吃掉!
而山洞外,下方的拉力驟然消失,維諾再也抱不住石頭,他被反方向的作用力帶著彈射了出去。
他伸開手臂,左手無力地在空中抓了一把,指尖觸碰到的只有冰涼濕潤的空氣。
匕首早就在他成功削斷駁接人工神經的時候,掉入了身下漆黑的大海裡。
現在輪到他了。
只有半截軀體的青年在空中做了一個拋物線式的自由落體。
維諾被凌冽的海風吹得睜不開眼,微長的黑發在海風中被吹得凌亂。
他又冷又疼,還很困。
維諾眯起眼睛,在急速下落中,最後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
唔,夜空真好看啊……滿天的星辰,還有拖著長尾巴的流星雨。
讓他想起了斯塔利尾巴上的星空。
啊,對了,斯塔利,他的人魚……
對不起,寶貝,他要食言了。
他可能回不去了。
……
一顆石子在落入水中,尚且會在水面上留下一圈圈水波。
而一個人掉落進海中,不過是濺起小小一朵浪花,噗通一下,就被海洋奔騰不息的浪潮消磨了痕跡。
無人見到。
……
石洞中驚心動魄的戰鬥和命懸一線的取舍,無人得知。
只是幾分鍾後,蟲巢下方的洞口外,已經不再有蟲子氣勢洶洶地往裡爬了,反倒是出來不少。
它們晃動著頭頂的觸角,慢悠悠回到了之前所在的洞穴中。
有的蟲獸並沒有進洞,而是爬向了海邊,在沙灘上低頭挑揀、進食。
肉眼可見的,蟲群變得散漫而無序。
十幾個探查隊的隊員又是焦心又是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幅場景,一個人遲疑道:“這種警報解除了的樣子……難道少將已經……”
已經在蟲群中犧牲了麽?
他沒有再說完剩下的,其他人都能領會到他想說什麽。
他們沒有抱少將還能活著回來的想法。
因為當時擺在維諾少將面前的條件和困境,實在是地獄級別的難度。
少將身上的外骨骼機甲爆炸了,那外骨骼原本能起到的保護和隔離氣味的作用肯定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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