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捷途漫不經心的說,“但說這些話的人,自己統統死在了南疆。唯一活著的那個師父廢了四肢回來,對我說鐵面君是個怪物,永遠都不要與一個怪物為敵。”
幼年的齊紹麟面無表情的聽著。
仇捷途問他,“你知道我的那些師父為什麽會死嗎?”
齊紹麟道,“因為他們技不如人。”
“三十二路各派絕頂高手,圍攻一人,斷不該是如此下場,”仇捷途歎了口氣,“皆是因為他們怕了。”
“一個獵手若是畏懼退縮,在下意識收手的那一刻,自己便會成為獵物。”
“師父,你後來與鐵面君交過手麽?”齊紹麟又問。
“未曾交手,”仇捷途坦然道,“因為我也怕了。”
齊紹麟:“……”
“我那三十二個師父之所以有一人未死,就是鐵面君故意留下的活口,”仇捷途歎了口氣,“因為這個師父的話,我再也不敢同鐵面君交手,因為我知道自己一旦心生懼意,便再不可能贏他,並且隨著時間的推延,我對他的恐懼也就越來越深。”
齊紹麟低頭沉默不語。
男孩子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身量卻生的十分可觀。
仇捷途拍了拍齊紹麟的肩膀,“但你與我不同。”
“……”齊紹麟點點頭,“我一定會殺了他。”
仇捷途滿意的笑了,“你方才問我世上可有探萬人中取得敵方首級之人,我的回答是,你必然要成為其中之一,因為鐵面君便是這樣的人。”
齊紹麟眯起雙眼。
“你後來又問我鐵面君的弱點是什麽……”仇捷途道,“我的答案是,用毒。”
“毒?”齊紹麟皺了皺眉。
“一個高手雖然被稱為怪物,但歸根結底還是血肉之軀,”仇捷途道,“只是鐵面君生於南疆,近乎似妖,對他用什麽毒,什麽時候下毒才有效,都是你要思考的問題。並且一味依賴用毒也是不成……原因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明白。”
齊紹麟微微點了點頭。
過了不久,齊紹麟就用毒毒瞎了那人的眼睛,雖然自己也付出了慘痛代價。
隻一雙眼睛,於鐵面君來說卻依舊是行動如常,似乎毫無影響。
但齊紹麟也並非全無收獲。
他用天下最毒的毒藥,雖然毒不死鐵面君,卻成功令這個怪物懼怕了。
齊紹麟將手中倒空的瓷瓶收起,用手背緩緩拭去嘴角滲出的血。
他想起方才鐵面具脫掉“軀殼”落荒而逃的樣子,露出一個冷然笑意。
當一個高手心生恐懼時,便離死亡不遠了。
……
天壽節的第二日,原本是齊府上下回雲江之時,但齊玉恆卻病重如山倒,推延了行程。
薑欒作為孫媳,和齊家人一同探視家主。
只見老頭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嘴裡不停喃喃著,“皮……人/皮……”
大夫檢查後便道,“想必是嚇著了。”
周氏拍著胸脯後怕道,“好好的人轉眼就成了一張‘人/皮’,怎能不令人恐懼?更何況老祖宗一把年紀了。皇宮森嚴都出了這樣的事情,想必……哎。”
周氏沒有繼續說下去,恐怕她真心想說的無非就是厲鬼索命怪力亂神。
夙平郡王從起床後就神情恍惚,一聽到“人/皮”二字,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下來。
齊紹陽雖然同樣心情複雜,但還是很孝順很關注父君的情況,小聲問道,“父君,您究竟是怎麽了?”
夙平郡王看著齊紹陽稚嫩的臉,表情欲言又止。
最後他歎了口氣,“我很擔心陛下的情況,稍後進宮看一看吧。”
齊紹陽聞言,眼睛亮了一下,直道,“孩兒陪父君一同入宮。”
夙平郡王手顫抖的摸了摸他的臉,“你自然是要一同去的。順便準備些花果,祭拜一下施將軍。”
“……”
齊紹陽顯然沒明白夙平郡王的意思,施將軍死就死了,與他有什麽關系?
他心心念念的是另外一件事。
薑欒聽到父子倆的談話,想起崔家小姐還昏迷養在皇宮中醫治的事,便道,“欒兒也一同入宮吧。”
“你?”夙平郡王一臉嫌惡,“本郡王何時說要帶你一起去!”
薑欒道,“郡王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昨日陛下賜予我隨時進宮的權力,我記得您當時也在場,這就吃酒吃忘記了嗎?”
“……”夙平郡王這才想起昨日出事前那一系列鬧心的事,薑欒更是在人前大出風頭,甚至還救了帝王一命,稍後還不知道有多少獎賞。
但他已然沒有心情繼續計較下去,擺手道,“你要去便去,不要在我面前礙眼。”
薑欒微微一笑,看向面色沉重的齊紹陽。
齊紹陽被他盯的一愣,慌裡慌張的低下頭來。
此時躺在床上昏睡著的齊玉恆臉上流下兩行清淚。
薑欒從臉盆中拿出洗好的手帕,替老人擦臉,卻聽到齊玉恆除了念叨“人/皮”外的另一句話。
“盛兒……”齊玉恆聲若蚊蠅,在睡夢中流淚歎氣,“都是父親的錯……”
薑欒:“……”
盛兒……莫非是齊天盛?
薑欒原先也和周氏想的一樣,以為老爺子是被昨天施將軍的人/皮衝撞到了,所以才被嚇病了昏迷,但為何念叨齊紹麟亡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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