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愛上蕭濯開始,他便是笑話。
難怪蕭濯會如此篤定他的心意,難怪不過相識兩月,蕭濯便可如前世那般理所當然插手他的一切。
為什麽。
憑什麽!
江照雪掩在袖中的指尖不受控制地發著抖,他竭力控制著心底沸騰的恨意,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蕭濯分明記得前世如何逼死他,如何讓江家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卻還能裝作什麽都不曾發生,理所當然地再次接近他,糾纏他,理所當然地對他一次又一次說,心悅他!
現在,還要用這種余怒未消的眼神質問他,將他當做不夠忠貞的愛人。
他與那股沸反盈天的恨意和解不過一月,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不該為隔世之恨而活。
為何蕭濯要陰魂不散,為何蕭濯還要再一次拉他下地獄?
是想再殺他一次麽?又像上一世那樣,哄騙他傾盡家族之力來輔佐他登上皇位,然後故技重施誅殺江家滿門?
往日清澈的眼眸此刻落不進一絲光亮,像是蒙上一層灰霧,江照雪的手無意識搭在腰間用來防身的軟劍上。
他竟然還對這樣一個人抱有仁慈,他竟然還想就此作罷。
早知如此,方才意亂情迷之時,他就該把蕭濯的腦袋……砍下來喂狗。
不,單單是這樣怎麽夠。
蕭濯怎配得上那樣痛快的死法。
哪怕是奪走蕭濯的一切,將他踩進泥裡,都不足償還前世十年的苦痛!
江照雪感受著心臟鼓漲的疼痛,如何放緩呼吸都無法緩解。
他面無表情地想,大概只有蕭濯百倍的痛苦,才能緩解他一分的痛苦。
但他很快恢復了理智,握著劍柄的手亦緩緩松開。
前世的蕭濯,深不可測手段了得,遠沒有十八歲的蕭濯好糊弄。
蕭濯想要利用他,可一旦發覺他亦是重生,說不定會提前對付江家。
但既然他知道蕭濯是為了他背後的江家勢力,他便越可有恃無恐。
再深的愛時過境遷都會變化,但是權勢不會。
除開感情以外的任何欲望,都很好把控。
蕭濯為了心中所求,哪怕他再如何刻薄,定會如前世那般忍辱負重到登基之後。
可惜了雲有行苦口婆心勸慰的一番好意,從此刻開始,十八歲的江照雪已死,他寧願此生隻為仇恨而活,永遠活在前世深淵裡,也絕不會放過蕭濯。
……
“我沒聽錯!”蕭濯咬緊牙關,雙手死死扣住江照雪單薄的肩頭,血色爬滿眼眸自己卻一無所知,“你還是惦記他……”
“江照雪,你到底知不知道,蕭覺對你懷著怎樣肮髒的心思?!你竟敢在我吻你的時候……將我錯認成他?!”蕭濯歇斯底裡著,如一頭即將掙脫鎖鏈的野獸,在鐵籠裡橫衝直撞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然而牽著鎖鏈另一端的人,面色淡然,絲毫沒有被他即將失控的恐嚇嚇到。
“我將你錯認成他,難道不是你的錯麽?”江照雪淡聲道。
“……我的錯?”蕭濯眸底的戾氣一滯,陰晴不定地盯著他。
“若你足夠喜歡我,若你比蕭覺還會哄我高興,我又怎麽會將你錯認他。”江照雪垂著眼,指腹撫上男人硬朗凌厲的臉,循循善誘,“若是你足夠好,我還有什麽理由會想著旁人?”
蕭濯:“……”
見他沉默,江照雪意興闌珊收回了手,不再看他,“你若還是覺著是我的錯,那便當我不曾說過。”
“我並非此意。”蕭濯壓下煩躁,試探地去牽他的手,又被不動聲色躲開,心中空落落一片,隻得憋悶開口,“是我的錯行了麽?”
江照雪斂下眼底譏誚,終於勉為其難伸出手。
掌心很快被對方的臉頰貼住。
他的手與他的臉一樣好看,細膩,瓷白,骨節修長,脆弱卻又不失清雋風骨,前世的蕭濯尤其愛捧在手裡把玩。
蕭濯微微側頭,讓鼻尖貼住他的手腕輕蹭,又沒忍住深嗅片刻,燥鬱的心緒暫且得到撫慰。
“好香。”他啞聲道。
“不過是沾染了藥的氣味罷了。”江照雪見他如同癮君子般,不知饜足地探出舌尖想要舔舐,眼底嫌惡劃過,倏然抽回手,輕飄飄飄抬手甩了對方一耳光。
雖然力道不重,卻足夠羞辱人。
前世今生,他從未以這樣羞辱的姿勢打過蕭濯。
前世是因舍不得,今生是因放不下君子氣度。
但如今的他,什麽都不在乎,他隻想要蕭濯下地獄。
養尊處優當了八年的皇帝,被人打臉,與羞辱無異。
江照雪睨著他在瞬間攥緊的手,沒有錯過男人下意識想要還手的動作,只是又被對方強行壓製住。
江家大勢已去時,蕭濯踹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更別說心疼,如今從頭再來,為了皇位,便是被人賞了一耳光也能忍得。
當真是忍辱負重。
“抱歉,我不太能習慣旁人與我這般親近。”江照雪探出指尖,撫了撫男人繃緊的臉頰,淡淡道,“你不會怪我的,對麽?”
“雖然旁人都唾罵你如何殘暴,但我知道你比太子更喜歡我,所以你也會原諒我多麽?”
話落,他的手便被蕭濯緊緊抓住,寒涼似玉的指尖都被男人滾燙的掌心焐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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