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覺著,還要更重要的事去做,日後解釋一切時,低頭認錯,任打任罰,阿雪總會原諒他的。
可他未曾想到,江照雪雖無武功,卻對周遭視線過於敏銳,早已察覺無常的存在,並將對方當做是他用來監視防備的眼。
除夕那夜,江照雪換上無杳的衣裳,在無常的眼皮底下離開別苑,在無人知曉之處,決絕奔赴死亡。
……
回過神來,蕭濯指尖依然發著顫,險些握不住傘。
蠱毒分明還未發作,刺痛已遍及全身。
“蕭濯,你愛我,所以不論我現在讓你做什麽,你都會做對麽?”江照雪不知他又出神想到什麽,也不在意,輕聲問道。
蕭濯啞聲:“是。”
“傘給我。”江照雪伸出手,接過傘柄,繼而勾了勾唇,望向他黯然的眸子,“現在,跪在我面前,我就相信你的愛。”
沉默須臾,蕭濯撩起衣擺,直挺挺跪在他腳邊,低著頭。
衣襟裡,裂開的傷口流出血,又融進了雨裡。
江照雪欣賞了片刻蕭濯雨中狼狽的模樣,抬腳,雪白緞靴踩在男人被種下蠱蟲的心口處,倏然用力。
蕭濯不曾防備,被他踹著,從台階上一路滾下去。
耳邊是那人冰冷透骨的嗓音,“蕭濯,這一腳,還給你。”
第79章 那是建造巫山殿的圖紙
江照雪撐傘站在雨幕中,半垂眼眸,睨著台階之下,因帝王摔落而驚慌失措的人群。
不急不緩踏下台階,他任由衣袍下擺剮蹭過台階邊緣染上汙水,一直走到被宮人簇擁在中央的蕭濯面前。
四目相對,周遭宮人不知為何,皆靜謐無言,不但不敢問罪,還低頭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阿雪……”蕭濯怔怔望著他,渾身濕透了,深色衣袍緊緊貼在身上,極具爆發力的腰腹肌肉被全部勾勒出來,他渾然不覺,猶如滾過泥潭的獒犬。
“臣不慎失手。”江照雪歪了歪頭,鬢邊發絲隨著他的動作貼近眼尾,掩住那抹上挑的譏誚,“陛下不會怪臣的,對麽?”
蕭濯不是愧疚麽,不是愛他麽?
他只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那一腳還回去,總不會要怪他罷?
“是我沒有站穩,阿雪自是沒錯的……”見人轉身要走,蕭濯驀地上前,扯住他一片衣角,“雨太大,阿雪,坐我的轎子去養心殿罷。”
江照雪停下步子,側目掃過他周身狼狽,不曾有絲毫觸動。
“江大人,上轎罷?”苟公公看懂了帝王的眼色,連忙上前挑開轎簾。
江照雪,想了想,覺著不坐白不坐,便收了傘,俯身走進轎子。
傘仍舊拿在手裡,不曾給蕭濯留下。
至於蕭濯要如何回宮,與他無關。
……
直到轎子看不見了,蕭濯方才收回目光。
“陛下,咱們也回宮吧?”苟公公試探道,任勞任怨陪在一旁淋雨。
蕭濯眨掉眼中淌入的雨水。
哪怕阿雪一腳將他踹下去,失了天子顏面,心中仍舊止不住地歡喜。
只要阿雪願意留下,他總有一萬種法子可以討其歡心。
蕭濯勾了勾唇,分明剛包扎不久的傷口都被那一腳踢裂了,他卻健步如飛,迫不及待朝養心殿走去。
苟公公轉過身,冷厲的眼刀掃過身後一眾宮人,手中拂塵一掃,水嘩嘩甩下,全然不見在江照雪面前做小伏低的模樣,“今日之事,但凡有人傳出去,所有人都要跟著他掉腦袋。”
宮女太監紛紛低頭應聲。
觀星台黃金頂上,兩個身影披著鬥笠,並肩躲在屋頂後側處,只露出一個腦袋。
“這苟詢,當太監當習慣,都忘了自己是個暗衛了。”無常嘖嘖稱奇,“這蘭花指翹得,若是讓營裡的兄弟瞧見了,少說要笑話他一年。”
“哦。”黑白有些心不在焉,“哥,借我點錢唄?”
“嗯?”無常斜睨他一眼,帶著狐疑,“前兒個才發了例銀,你怎得今日就沒錢了?陛下又不短你吃短你穿的,銀子花去哪裡了?”
“我……我都給紅紅了。”黑白有些不好意思,“書上說了,愛一個人,想要與她過日子,就要把例銀都存在她那,可不能像陛下一樣撒潑打滾,我覺得很有道理,就都給了。”
無常沉默了幾息,深吸一口氣,“那你再去問她要不就是了。”
“可是花滿樓的媽媽說,沒銀子,不讓進。”黑白嘀咕道。
無常嘴角微抽:“你忘了自己是暗衛麽?”
黑白更不高興了,“要是潛進去,那不就是讓紅紅接不到銀子還要陪我麽,媽媽會罵她的。”
無常:“…………”
“我覺得,你和陛下,應該換個腦子。”無常面無表情。
“我不要換。”黑白翻了個白眼,“若是像陛下這樣,指不定何時才能追到心上人。”
“你這話私下與我說便罷了,可別在陛下面前說。”無常忍著肉疼,摸出一袋碎銀。
黑白喜滋滋接過,“我才不會,反正說了陛下也不會聽。”
“……”
……
“江大人,養心殿到了。”禦前宮女膽怯的聲音從轎子外傳來,繼而轎簾便被人從外挑開。
江照雪踏出轎子,尚未來得及抬頭,某個身影就迎面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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