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至東華門上了東宮的馬車,蕭覺才又開口:“阿雪日後,還是提防我那位四弟為妙。”
江照雪:“殿下何處此言?”
“總覺得他今日看你的眼神……與旁人都不太一樣。”蕭覺眸光微閃,輕笑,“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直覺,你向來是個有主意的,聽與不聽都在你,只是四弟行事乖張連父皇都頗為頭疼,小心些總是好的。”
“臣知道,多謝殿下提點。”江照雪垂眸,譏諷一笑,“四殿下……的確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物。”
前世就是條蠻橫粗暴的瘋狗,今生也沒多少長進。
丞相府很快到了,江照雪今日本就被蕭濯勾起前世而煩心,也沒繼續寒暄的架勢,與蕭覺道了別便下了馬車。
“阿雪。”蕭覺忽而喊住他,將一個花紋精致的手爐遞給他,溫聲道,“夜裡風寒,莫著了涼。”
江照雪接過手爐,卻蹙眉避開了他的眼睛。
他雖是伴讀,卻對蕭覺始終保持一定距離,皆是因為他實在不喜蕭覺的眼神。
分明看著溫和,卻有一種捉摸不透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只有年少犯錯時在父親身上才會感受到。
沒有人喜歡自己被看透。
也沒有人喜歡與有壓迫感的長輩相處。
“夜裡風寒,殿下也早些回宮諵楓。”江照雪淡淡說完,轉身踏入府門。
回房前,見主院燈未熄,他便先去主院見了父親。
“照雪,先把醒酒湯喝了再睡。”江相打量他蒼白的面頰,問,“你與四殿下沒什麽事吧?”
江照雪端起碗一飲而盡,擰眉:“是太子與您說了什麽?”
“太子只是隨口一提,但是事關你的安危,為父自然要小心謹慎。”江相道,“我知曉你的意思,相府三代純臣,太子如今風頭正盛,能避則避。”
江照雪瞥了眼江相腰間線頭散亂的香囊,便道:“父親腰間的香囊舊了,改日我繡一個新的。”
江相輕咳一聲:“那要個藍色的,你娘在的時候,就喜歡藍色。”
鮮少有人知曉,江照雪不僅寫得一手好文章,還會用針線。
起初他也是不會的,但阿娘在他五歲時便病逝,徒留他與阿姐,他自此便知自己身為男兒,要替娘親保護阿姐,那時阿姐每日哭著念娘親,江照雪為了讓阿姐別哭,隻好冷著一張小臉,讓嬤嬤教他繡些姑娘家都喜歡的香囊。
雖然醜,但阿姐都很喜歡。
後來入宮成了君後,偶爾也會給蕭濯繡個香囊或者腰封。
第7章 江照雪肯定喜歡他
江照雪回屋後,遲遲沒有睡意。
“大人最近總是睡不好。”無杳替他點上燈,心裡犯嘀咕。
自從去了一次四皇子府,他們家大人就沒睡過一次好覺,莫不是被下了降頭?
江照雪垂眸,手中裁剪的動作不停,淡淡道:“你先下去歇息,這裡不需你照看。”
“可是……”無杳還是有些不放心,可一看見他冷淡的眼神,心頭就忍不住一顫,乖乖掩上門離開。
江照雪坐在桌案前,燭火微晃,澄黃光暈給蒼白的臉頰添了幾分暖色,眉目也不那麽冷了。
他微微擰著眉,時不時咳嗽幾聲,借著燭光穿針引線,在藍色香囊上繡了一朵歪歪扭扭的蘭花。
但觀其周身冷氣,不像是在繡香囊,倒像是在打磨殺人利器。
但凡送出去的繡品,個個都說喜歡,他亦不覺自己的香囊難看。
心意自是比什麽都重要。
直至子時,江照雪不知不覺困倦地閉上眼。
隨著燭火突然猛烈地晃動後,一道身影撬開了緊閉的窗,無聲落地。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光。
來人眸光陰鬱,盯著伏在桌案前沉睡的人,眸光微暗。
勾得他一夜難眠,自己睡得倒是挺沉。
他一手撐在桌案上,一手去掐江照雪的下巴,指腹下的觸感卻不是想象中的溫涼如玉,燙得令人心驚。
“江照雪?”男人搖了搖他的肩膀,沒有等到回應,整個人便焦躁起來。
“嘖。”他將人打橫抱起,大步走進床榻,一邊將人放在榻上,一邊惡聲惡氣,“在湖邊吹個風都能發燒,就這樣還學人勾引男人?”
沉默片刻,又洋洋自得地補了一句,“身子差,脾氣也差,也就我喜歡你。”
江照雪閉著眼,沒有意識,自然不會回答他。
男人盯著他微紅的面頰,指腹沒忍住上手來回摩挲,眸色微暗。
人叫不醒,他隻好忍著煩躁給人敷了一夜的冷毛巾,直到燒退了,他才轉身要走,余光又瞥見桌案上繡得差不多的藍色香囊。
走上前,湊在鼻尖聞了聞,是江照雪身上熟悉的藥香。
是為了感謝他的提醒,特意繡給他的?
說不定就是已經對他動心了,否則怎麽會忍著發燒都想著給他繡香囊?
男人勾起唇,將香囊揣進懷裡,從窗戶翻身離開。
……
江照雪這一覺睡得尤為沉重。
夢中忽冷忽熱,一會是觀星台下刺透膝蓋的霜雪,一會又是大理寺牢房裡焚身的烈焰。
甚至半夢半醒中,還有一雙手沒輕沒重地用冷毛巾給他擦身,粗魯地令人厭煩。
醒來時,已經是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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