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既然才相識兩月,為何你對一位不曾相識的撐船老人都能體貼,唯獨對我,若即若離,反覆無常?”
蕭濯忍著胸膛處的疼痛,氣息有些顫抖,“江照雪,我不明白。”
“若即若離,是因我需借你的手對付蕭霽。”江照雪將他面上痛苦收入眼底,仍舊淡然道,“反覆無常,是因從見到你第一面起,我便厭憎你。”
蕭濯深吸一口氣:“你厭憎我,總得有個緣由。”
江照雪譏誚地扯起唇角,“那殿下又因何心悅我呢?不如也給個緣由,好讓我改。”
日後他不會眼睜睜看著蕭濯登基再將江家趕盡殺絕,他們注定無法和解,注定會是敵人。
他已想明白,光明正大地敵對,已是他賜予今生蕭濯最大的仁慈。
江照雪透過男人沉痛的黑眸,望見的卻是前世頭戴冠冕十二旒的帝王。
蕭濯或許是被前世連累,卻絕不無辜,他從不相信重來一次便能改變一個人的天性。
“……”蕭濯張了張唇,身側的手仍舊執拗地抓著他,像是要說什麽,卻倏然嘔出一口鮮血。
七夜不眠不休,又受了傷,他早已精疲力盡,此刻心中氣血隨情緒翻湧,頓時決堤。
江照雪很慶幸地發覺,心中竟無半分動容。
他微微用力,掙開蕭濯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蕭濯踉蹌著倒下,在即將倒地地瞬間,被趕來的無常接住,“殿下?!”
遠處金戈之聲漸歇,江照雪轉頭望去,暴亂已平,存活的雍州府兵盡數投降。
他不再停留,轉身便朝前走去。
“江照雪……”蕭濯眼眶發紅,五髒六腑如同被撕裂般,“江照雪!”
白色身影終於被他喚住。
“你還記得我臨走前,你允諾過什麽?”蕭濯製止了無常為他包扎的動作,死死盯著那抹清雋如月光的身影,“我現在就要你兌現承諾。”
除了那個他用七天七夜換來的吻,他不知還有什麽能留住人。
江照雪會騙人,但答應的事,從不食言。
“你現在應該去療傷。”江照雪重新走回來,垂眼睨著他。
“我不要療傷。”蕭濯死死盯著他冷淡的眉目,口中的話帶著旖旎,眼瞳卻是陰鷙,“我就要你的報酬。”
江照雪抬手,捏住他的下巴,目光觸及他被鮮血染紅的唇,眉頭微擰。
待用帕子擦乾淨了蕭濯的唇,他緊鎖的眉頭才松開。
一個吻便能擺脫一條瘋狗,不算虧。
“付了報酬,日後莫再來煩我,我不會再陪你演戲。”江照雪冷冷說完,低下頭,堵住了蕭濯未曾說出口的話。
他自是不會如前世那般吻得深入,敷衍地碰了碰唇,便離蕭濯遠了些,轉身去與西北軍交涉接下來的事。
不像是吻人,更像是在吻一塊木頭。
身後,蕭濯舔了舔被江照雪吻過的唇瓣,被無常扶著往反方向離開。
“殿下,您真的要如江大人所說,日後都不再去煩他麽?”無常嘀咕道。
可若還去,怕是只能討到嫌。
蕭濯略微抿了抿唇,眸光一片暗沉,“難不成你還想讓我死皮賴臉,自降身份去求他?”
第30章 我比他更需要你
他都已經拋下一切架子,忍著脾性,江照雪讓他做什麽,他便做什麽。
甚至就連所謂的報酬,也只要了一個吻,唯恐嚇著那人。
可就算這樣,江照雪仍舊不要他。
……
鮮血一路淌進渭河裡。
方才烏泱泱圍住堤壩的雍州府兵,僅剩三成存活。
江照雪踩在屍體的間隙裡,從壩上從容走下來,汙血沾染了白色衣擺。
領頭的西北軍副將是雲有行的親信,見了他,便迎上來,“江大人,可曾受傷?”
“你們來得及時,我無恙。”江照雪將染了血的帕子揣進袖子裡,眉目緩和,“你們少將軍近來如何?”
“嗐,還能如何?日日在軍營裡找人單挑,此次聽聞要來雍州救援,手下的兵恨不得擠破腦袋,能少挨揍幾日都是好的。”副將爽朗笑道。
此刻並非敘舊的好時候,江照雪微微頷首,一轉頭,對上蕭昭的目光。
少年雙手被擒,跪在地上,眉目間盡是忍耐的屈辱。
卻還算冷靜,有幾分蕭霽的影子。
“雍州府兵不過是幌子,余下精兵都在海上。”江照雪收回視線,淡聲道,“需以蕭昭為餌,引他們入城。”
不過身經百戰的西北軍,也無需他再詳細提點,便能做得比他更周全。
這幾日雍州城的水已退了許多,恰巧雍州知府大牢便騰了出來,正好將叛軍盡數關進去。
緊接著便去解救了被府兵控制住的三殿下與驍翎衛。
便是被驚動的災民醒來,瞧見來的是西北軍,也放下了心。
有西北軍鎮守,自是不會出什麽大事。
緊繃了數日的精神終於得以松快,江照雪確認無杳十七幾人都不曾受傷後,終於放心回了屋中就寢。
次日醒來,已是日頭高照。
他罕見地醒這樣晚。
“無杳,幾時了?”江照雪撐著身子坐起來,指尖揉了揉眉心。
“大人,已經午時啦。”一道含笑上揚的聲音透過床幔傳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