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君腦海裡突然傳來尖銳的耳鳴。
他在說什麽?
第五君呆呆地盯著玄廿的嘴,從腦子裡抹不去的口型緩慢判斷出了同樣這句話。可他聽不懂,他不明白。
仿佛過了一輩子那樣長。
第五君像個傻子似的,視線在兩張陌生、熟悉、恐怖的臉上遊移,終於得出了這條結論:
面前的兩個人,臉上都是嘲笑和憐憫。
柳相憫站在他身邊,輕輕拍了拍第五君脫臼腫脹的手腕,這是左手手腕,剛剛被他暴力拉扯過。
“你左臂的靈脈,五年前,就是在這裡斷的,是不是?”
第215章 玳崆山(七)
第五君本就蒼白的臉刹那間血色褪盡,就連嘴唇都蒼白如紙。
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他的靈脈是怎麽斷的。
只有司少康這個神仙,憑著全知的本事早就知道了真相,卻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被司少康帶回灸我崖後,第五君就一直戴著一邊的黑手套,固定的說辭是得了神力,必須用手套包裹起來才能觸碰常人。
他也是這麽告訴齊釋青的。
第五君嘴唇緊抿,一雙浸水的圓眼睛迸發出的驚懼像極了小鹿。
柳相憫做出“噓”的動作,冰涼枯槁的手一下下順著第五君漆黑的頭髮,像是安慰似的道:“你看,你並不會中邪咒,卻可以將別人身上的邪咒引到自己身上,當年,你就是這麽救下齊釋青的……”
-
五年前。
齊歸被齊釋青環在胸前,兩人共騎一匹馬,向玳崆山的山頂狂奔。
在他們巡山快結束的時候,突然之間,從山上的各個角落裡出現了大量黑衣人,緊接著就是邪咒從四面八方襲來。
縱使齊釋青的歸元陣再精妙,也抵不過墮仙數量眾多,轉眼間,隨行的玄陵弟子竟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齊釋青把齊歸撈進自己懷裡,牢牢護住。
那些倒地消失的玄陵弟子都是保護他和齊釋青的。到現在這個孤立無援的境地,目標只有環抱他策馬狂奔的齊釋青,墮仙的攻勢卻停止了。
齊歸的後背傳來齊釋青的體溫,心底卻一片冰涼。他顫抖著握住齊釋青扯韁繩的手,輕聲說:“他們是衝我來的……師兄。”
情急之下,一聲“哥哥”就要脫口而出,但腦中那根繃緊的弦還是讓他換了另一個得體的稱呼。
馬背上顛簸的兩人互相倚靠,齊歸清了清嗓子,道:“師兄曾經所到之處墮仙都銷聲匿跡,此次……全是因為帶上我。師兄,放我下來吧。”
齊釋青沒有理會齊歸說的話,只是將齊歸錮在身前,用自己的身體將他整個擋住,馬蹄聲越來越快,像要追風。
齊歸低頭注視著自己身前攥緊韁繩、將他圈死的齊釋青的手臂,默默把手從齊釋青手上挪開,撐住馬背。
他們在往山頂跑,山頂是沒有路的,往那裡跑只是死路一條。
齊歸心裡越發焦急,語氣卻輕描淡寫,聽不出什麽感情。
“放我下來,你才能活命。”
見齊釋青不為所動,就像沒聽見一樣朝死路狂奔,齊歸的心臟好似被攥緊了,一時間萬籟俱寂,他只能聽見心跳敲擊鼓膜的聲音。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背靠齊釋青露出淺笑,手中不動聲色地推出一根銀針。
“別了……哥哥。”
齊歸呢喃道。
與此同時,他驀地將銀針刺入齊釋青的手腕,然後拉開齊釋青對他的桎梏。
可下一瞬,齊釋青的怒吼就從頭頂響起。
“你做什麽?!”齊釋青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他一把將齊歸拽到胸前,死死摟住,像是要融進他自己的骨血裡似的,隻留一隻手抓韁繩,“給我坐好!”
齊歸呆呆地盯著那根還扎在穴位上的銀針。
那是極痛的一個穴位,被扎應當……立刻松手才對。
他為什麽不松手……
帶著鹹味的液體從齊歸臉頰劃過。
“乖,把針拔了。”齊釋青咬牙切齒地在他耳邊說,“很疼。”
齊歸的臉頰緊緊貼著齊釋青的胸膛,淚水浸透了玄衣布料。他的余光已經瞥見山頂了,那裡除了突兀的山石,什麽都沒有。
齊歸顫顫巍巍地撫上齊釋青的手,指尖觸到銀針,卻並不是要將針拔出來。
“我不想讓你死。”
齊歸的聲音染上哭腔,手中蓄力,預備將銀針更深地扎下去。
下一刻,身下的馬卻毫無征兆地發出嘶鳴,緊接著兩隻前蹄揚到半空,齊釋青適時松開韁繩,將齊歸護在懷裡,摔了下來。
齊歸在空中剛一露頭,他們身後窮追不舍的墮仙就再度襲來。邪咒在空中爆發,那匹馬的前蹄還未落地便被凌遲致死。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齊歸在地上滾了幾滾,愣是沒有真正摔在地上,他的眼睛被捂住,被摟抱著站起以詭譎的路數走了十幾步,期間只聽到了一聲齊釋青的悶哼。
等齊釋青把手拿開的時候,齊歸看見他們面前是一個山洞,背後是一塊巨石,從外面根本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盡管山洞外並沒有什麽禁製,在進入前,齊釋青還是問了齊歸有沒有帶他那塊玉佩。
第五君在很久以後才想明白,早在他們到達山洞之前,齊釋青已經捂著他的眼踏過了數道玄陵門機關,盡管洞口那裡沒有禁製,但再往裡走,肯定有一個只有玄陵門親眷才能進入的地方。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