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異變發生以後,他失去了父親和母親,只剩下弟弟。
現在,總算輪到自己了麽。
“砰!”
“砰砰!”
槍聲接連響起。
但並非來自於他,而是斜上方。
蟲潮密集,數發子彈下來,瞬間擊碎了無數蟲身。
頭部崩裂,液體四濺。空氣彌漫一股難聞的惡臭,直衝鼻腔。
前方開了一條路。
大約是判斷上方存在更具威脅性,蟲潮發出刺耳的鳴叫,齊齊往岩壁湧去。
方巍言身上也沾了不少液體,但他毫無所覺,愣愣立在原地。
那個人在試圖救他。
會在這個時候,會在這種情況下出手的,這世上只會有一個人。
蟲潮猶如黑色流水連綿不斷。如同被那狹窄洞口吞噬一般,不停湧了進去。
方巍言嘴唇乾裂,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
“……小銘?”
第5章
十年前異變發生的那一日,方巍言正在外地上大學。
出事以後,他第一時間聯系了家裡。
那會兒手機還能用,他一邊確認家裡人位置,一邊往回折返。
最先失去聯系的是母親。
原本每天跟他確認安全,某一天卻突然斷了,換成了父親。
對此他心知肚明,沒有多問。
距離家鄉越來越近。當他趕到家人躲藏地點的前一天,父親也失去了聯系。
最後見到的只有弟弟。
渾身是血,抱著父親留下的衣物和母親的相片,愣神看著他。
當時他只有一個想法。
至少弟弟,絕不能比他先死。
……
……
方巍言氣喘籲籲,在蟲洞之中穿梭。
啪嗒一聲,義肢因承受不住這過重的壓力斷開。
他重重摔倒在了地面,右膝蓋的血流了一地,滲入土壤。
他像是忘了自己缺了一條腿,撐起上身還打算站起。可嘗試好幾次都失敗了,下巴磕出了青色。
“媽的。”
方巍言很少爆粗口,尤其在弟弟面前。
可現在也不得不承認,粗話是釋放情緒的最好途徑。
弟弟在上邊的洞穴,他要去救人,就必須往上走。
可地下的路錯綜複雜。跑了這麽久,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確。
又或者,他其實離弟弟越來越遠了?
“嘭!”
方巍言狠狠往地面錘了一拳。
指節磨破,滲出血色。
這十年來,他一直在盡力盡到大哥的責任。
這不僅是出於父母的囑托,更因為弟弟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不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是因為柳寧清?
變故大概是從聯系不上弟弟和那個男人開始。
他對柳寧清心存警惕並非因為這個人的表現,而是因為弟弟。
他弟弟不善言談,也不太跟別人交往。除他以外,能說上三句都算多。
可是對柳寧清好像並非如此。
一開始的確心存戒備,無論那人做什麽都盯著。
到後來逐漸放松。依舊話不多,卻明顯親近了許多。
包括今早主動出門尋找;在那人情緒低落的時候,還會轉移話題。
對於不關心的人,如果不是他要求,弟弟壓根不會想到做這些事。
小銘對柳寧清有好感。
這是他看到的。
不管這好感是多還是少。
這對他而言,並非一件好事。
因為一旦有了好感,就會對很多可疑之處視而不見。
所以無論對象是誰,哪怕不是柳寧清而是別人,他都不希望弟弟太過靠近。
或許,他一開始就不該同意柳寧清加入。
哪怕是終生瘸著一條腿,在避難營流浪,也好過發生這種事。
方巍言拳頭越捏越緊。
皮肉崩裂,血肉模糊。
右邊褲腿空空蕩蕩,癟在了地面。斷掉的義肢滾去角落,連接部滿是鮮血。
他甚至站不起來了。
蟲洞無比安靜,靜到一種可怕的程度。
就好像這個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方巍言注視著滲出的血色。接著緩緩垂下頭,埋入雙臂之中。
仿佛要融入這蟲洞一般,身軀越來越小,越來越暗。
.
彈匣空了,啪嗒一聲落了地。
方銘被蟲潮逼至角落。
在幫老哥驅趕蟲潮的時候,更多蟲子湧了過來,堵住洞口。
他再也看不見人,隻得往回折返。
異蟲身軀臃腫龐大,速度卻絲毫不見緩。
他逃跑的時候只顧往前,壓根顧不上分辨道路。
很不幸,他選了一條死路。
但哪怕前方還有路能走,他也已經走不動了。
方銘腿部與肩膀都纏滿了蛛絲,速度越來越慢。
五髒六腑大概都混雜了斷掉的肋骨碎片,每一口呼吸都伴隨濃烈的血腥。
鼻腔有熱流湧出,方銘手背抹開,低頭看了一眼。
是血。
被蟲潮追上壓根沒過多久。
他不知道老哥是否順利逃走,更不清楚自己是否爭取到了時間。
但無論如何,他大概已經無法得知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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