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暗得晚。剛下課的時候外邊還很亮堂,蟬鳴聒噪。
到了這會兒,天色卻一下子暗了下去。
夕陽余暉落入,將全楚悠發色籠上一層淺淺的光。
仿佛睫毛也沾了光暈。鼻梁高挺,皮膚白皙,如同最漂亮的螢石。
方銘早知道全楚悠長得好看,看了這麽多年,也差不多習慣了。
可偶爾光線變換,依然會覺得驚鴻一瞥。
“……這樣,懂了嗎。”
這回沒有聽見回應,全楚悠抬眼,才發現身旁人正盯著自己。
視線撞上。身旁人一頓,接著飛快扭回頭。
全楚悠:“……”
他彎了下眼:“在看什麽。”
方銘若無其事:“沒什麽。”
衣料摩挲,身旁人又靠近了一些。
“告訴我,今天補課就到此為止。”
方銘側肩已經抵住了牆。
他一瞥眼,便跟人視線撞上,又倏地收回。
“我沒看你。”
身旁人像是笑了:“我也沒這麽說。”
方銘:“……”
自己好像總是贏不了這人。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補課。”
全楚悠拉遠了些距離。
“還剩最後幾道,繼續吧。”
方銘並不想繼續。
“不是到此為止了?”
全楚悠無辜:“可你沒告訴我真話。”
方銘一梗:“你明明知道……”
全楚悠:“知道什麽。”
方銘憋回了話,接著拿起筆在草稿紙上亂畫。
“小銘。”
全楚悠修長的五指握住了筆杆上半截,製止了他賭氣般的行為。
“不止是現在,我希望以後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所以忍一下,好嗎。”
方銘筆動不了了,側目看去。
全楚悠看著他,眼瞳在夕陽余暉下映出幾分暖色,透著溫柔。
“別擔心,我會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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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銘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黑黢黢的天花板。
腹部周圍傳來疼痛。他手撫上去,上邊纏了繃帶。
……發生了什麽?
由於意識剛清醒,大腦還有些遲鈍。
“小銘,你醒了?”
耳旁傳來一道急促的呼喊。
方銘側目看去,見是老哥。
對方不知為何神情緊張。
方銘張了張口:“哥……”
而等出聲,才發現自己聲音虛弱。
“太好了,沒出什麽大事。”
方巍言像是松了口氣,眉間卻緊緊蹙著。
“我去給你倒水。”
說罷,便拖著腿走去桌旁。
方銘望著老哥背影,才發現這裡是他們住宿的房間。
行李和汽油堆在角落。沾血的匕首套上刀鞘,暫且放在了桌上。
當目睹匕首的那一刻,混沌的大腦驟然變得清晰。
方銘回想起了一切。
鬥獸賽,擂主,喧嘩的觀眾,刺眼的舞台燈。
以及最後,那一道震耳欲聾的槍響。
他撐身坐起。
“比賽呢,”嗓音略顯沙啞,“比賽怎麽樣了。”
倒水的聲音停住,老哥把暖瓶放了回去。
“中止了。”
方銘:“中止?”
“有人犯規,現場太混亂,他們隻好暫時中止比賽。”
方巍言端著水杯來到床旁。
“別想了。”
方銘沉默,緊緊注視著身前:“我的資格,還能保留嗎。”
方巍言一頓,音量難得大了一些。
“到此為止了小銘。”
“就算保留,我也不可能再同意你出場。”
方銘:“哥……”
“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方巍言水杯塞進人手裡,沉聲道,“我差點兒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方銘還想說些什麽,卻注意到身前人眼底布了紅血絲。
他喉結微動,最終把話咽了回去,接過水杯。
方巍言注視著弟弟的一舉一動。
四個小時前。
當目睹弟弟被槍擊的那一刻,他立馬衝上了台。
弟弟倒在地上,無論怎麽呼喚都沒有半分反應。腹部鮮血汩汩流出,壓根止不住。
那一刻,他簡直想立馬殺了對面那個混蛋。
不過究竟是理智佔了上風,明白弟弟需要立即治療,將人抱離現場。
現場毫無秩序。
這種出格的比賽,死人並不算少見,但問題在於出現了不該帶上台的武器。
巡邏員立馬壓製了那名男子,男人嗷嗷大叫,稱這一切是領主允許的,他沒有犯規。
方巍言當時急著帶弟弟離開,沒有留心後邊的話。和全楚悠撤離後,率先處理弟弟的傷勢。
所幸有驚無險。
子彈並不算深,取出來後上了藥,總算止住了血。
他們醫療手段有限。其他做不了更多,只能祈禱。
方銘聽老哥簡要描述了一切。
暖瓶裡的水大概放了很久,已經有些涼了。
方巍言注意到這點,說要給他重新換一杯。
方銘搖頭,一口氣將水咽了下去。由於喝太快,不小心嗆得直咳嗽,連帶著傷口也開始發疼。
他眉頭皺緊。
“慢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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