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就這麽糊裡糊塗“冷戰”下去,方銘站起了身。
椅腳劃過地板,發出刺啦一聲響。
而在這時,坐在窗邊的男生也終於有了反應,扣上筆蓋。
方銘以為是對方聽見了聲音。
結果那人並沒看過來。扣上筆蓋以後,又一件件把書本收進包裡,椅子推進課桌下方。
一如往常的舉動。
方銘這才意識到,是全楚悠作業做完了。
然後,他看那人背上書包,目不斜視朝教室外走去。
“!”
方銘忍無可忍,一跨步擋去人身前。
去路被攔,男生總算有了反應,目光投來。
這好像是這麽幾天來,對方第一次正眼看自己。
方銘本想質問這幾天對方異常的舉動,卻不想全楚悠先笑了,禮貌道:“有什麽事?”
這不鹹不淡的問話,一下子把方銘脾氣給堵了回去。
話卡在口中,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見人不開口,全楚悠耐心等了一會兒。
窗戶外偶爾能聽見籃球場傳來的響動。運動鞋與地板摩擦,吱呀作響;籃球撞向籃板,重重落向地面。
“我得先走了。”
半晌沒聽見回復,全楚悠抱歉了一句,便要繞開人。
擦肩而過時,手臂被人一把抓住。
他微一頓,低眼下看。
“今晚去我家吧。”
方銘低聲,“你這幾天,都沒去我家吃飯。”
全楚悠:“……”
沒聽見回應,方銘不由得去看人。抓住的手臂卻先一步抽了出去,掌心空下。
“抱歉。”
那人溫和的語氣多出一絲歉意。
“我還有事。”
方銘張了張口,沒有放過:“那後天。”
全楚悠:“後天……”
“你這幾天都去吃的食堂?”方銘道,“中午吃飯的時間,總有吧。”
全楚悠看了他一會兒,沒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夕陽余暉湧了進來,教室染成一片淡淡的橘。連帶著兩人身上都覆上了橘紅,貌似詭異的血色。
那之後……
方銘記不太清了。
唯一記得的,是到了第二天,那個人沒有來學校。
.
根據老師的說辭,全楚悠是病了,請了病假。
昨天看起來還好端端的,今天就突然生了病。
下課以後,方銘摸出藏在抽屜深處的手機,給全楚悠發了幾條訊息。
然而等直到放學,都沒有得到回復。
他眉頭緊皺。
這時耳旁聽見腳步聲。他反應很快,一下子把手機收了回去。
“方銘。”
來的人是班主任。
也不知道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沒有。將一疊講義放到他桌上。
“你跟楚悠家住得挺近的吧?今天回去,把講義帶給他。”
方銘:“……”
班主任:“要是你沒空,我就拜托其他——”
“有空。”
方銘打斷了話。
班主任詫異。
畢竟在他眼裡方銘就是個沉默寡言的學生。不愛學習,上課睡覺,對參加集體活動也沒有任何興趣。
沒想到會對照顧同學這麽積極。
“你們倆關系果然挺好。”班主任道,“那交給你了。”
高中晚自習是七點開始,離下午最後一節到晚自習上課,大概有一個小時時間。
拿到講義後,方銘順路回了趟家,再去了全楚悠住的小區。
隻隔兩條街,大概幾百米的路程。
這裡是一座老式小區,年代要比隔壁新建高中久遠多了。環境差設施老舊。
正值飯點。一路走,一路能聽見樓棟裡鍋鏟翻炒的聲響。油煙甚至跑到了外邊,嗆得人直咳嗽。
方銘不常來這裡,隻小時候來過幾次。
憑借兒時的記憶,他找到了全楚悠的家。
七棟一單元,201。
老式樓棟牆壁斑駁,到處貼了泛黃的小廣告。有些還沒撕下,就又被後來者覆蓋上去。
201的房門就被淹沒在這一堆小廣告之間。
如果不是門邊堆了藍色塑料筐,裡邊堆了剛喝完沒多久的空酒瓶,大概率要讓人以為這裡已經沒人住了。
方銘之所以不常來這兒,並非因為這裡環境差,而是不想碰見全楚悠的父親。
那個酗酒賭博又愛發瘋的男人。
他抬起手。
如果開門的是那個人,自己大概會被沒來由罵一頓,甚至連和全楚悠說話的機會也沒有。
“……”
全楚悠也不太喜歡,自己來這裡找他。
方銘微不可見蹙了下眉,手往下敲去。
“砰砰。”
因這震動,貼在門上的小廣告都抖了幾抖。
方銘沒立即敲第二下。
等了一會兒,見沒人來開,重新抬手。
就在這時,門應聲而啟。
看清站在裡邊的人,方銘松了口氣。
全楚悠沒穿校服,隻套了件家居。不知是否這一緣故,總覺要比平常消瘦一些。
方銘沒有細看。打開書包掏出講義,待人接過後,摸了摸鼻子。
“我聽說……你病了。好點兒沒有。”
全楚悠:“嗯,好多了。”
如果不是臉色不佳,這回答大概會更讓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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